第54章(第2/3页)

晏书珩听惯了这平静却藏着轻视的语气,淡道:“祖父多虑了,我的一切都牢牢攥在手中,不会放弃。”

晏老太爷轻声讥笑。

“你的一切?没有晏氏,你晏书珩的名字只怕都无人知晓。”

晏书珩不卑不亢。

“我的确是踩着晏氏的台阶才得以走到今日位置,但祖父当真以为,孙儿在这数年里未曾替自己铺过路?

“您素来对我多有约束,孙儿亦一直唯命是从。幼时,孙儿拾得伤兔,您说男儿当心硬如铁,孙儿便狠心弃之;当初孙儿与先太子志同道合,您说太子无法践祚,且太子登极于晏氏不利,孙儿只得背信弃义,转而奉您之命南下经营。”

“为何现在不听话了?”晏老爷子隐有嗤笑,“因为一个女人,便忍不住了么?别忘了你初回晏家时,我曾说过的话。”

“孙儿自然记得。”晏书珩撩袍在庭前跪下,“您常训诫孙儿需克己自持,孙儿起初深以为然,后来才知非也。叔父无法得偿所愿,并非因他想娶之人是个歌姬,而因羽翼未丰;父亲不得不放弃收复凉州,是因其余世家掣肘;而孙儿违背本心,亦是因彼时手无权柄,归根究底,所谓克制,只是弱者聊以自'慰的托辞。”

他平静陈述着,继而郑重磕头:“但正因您近乎严苛的控制,才让孙儿明白唯有将一切握于掌心,才不必受制于人。孙儿有今日,是您和晏氏栽培,孙儿不会忘,更会如您所愿中兴晏氏。”

晏老爷子目光深邃地看他。

这块生自市井的璞玉,被世家打磨得温润如玉,但谁又能看出,玉石内里也因此生出无法磨平的棱角。

有些棱角总是好事。

但他依旧沉默,并未说什么。

晏书珩径自起身,眼底惯有的温雅笑容像层窗纸,让人无从窥探:“您因救命之恩,答应过他伯公,无论如何会保他子孙一生荣华。您的确尽力了,是孙儿忤逆。伯公在泉下要怪,便怪孙儿吧。”

他说罢,决然转身离去。

“你给我回来!”

见他未回头,晏老爷子又唤管家:“把这逆孙掌家印玺收了!”

管家却未行动,反恭敬劝解。

“老太爷莫动气,长公子素来明理,不会无故如此,您且放心吧。”

晏老爷子直盯得管家心里发毛,才寒声大笑:“好!好个忠仆!好个将权柄握于掌心,架空尊长的好孙子!”

晏书珩停留须臾。

他未回头,言辞恭敬温和:“祖父年事已高,也当颐养天年了。”

言毕,他走出主屋。

远处,藏在暗处的小厮奔回二房:“郎主,长公子一回府便直奔主屋!老太爷似乎还发火了!没一会人出来了,小的可从未见过长公子还有不笑的时候!”

晏三爷抚须轻嗤。

“他们祖孙早该如此,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如何能掌家?”

“我如何掌家,不牢三叔费心。”

清寒的声音伴随房门推开的吱呀声,在暗夜里叫人脊背发寒。

晏三爷惊诧转身。

晏书珩沉默地一步步走来,面容被灯烛照映,眼底却寒意涔涔。

晏三爷稳住心神:“你——”

喉咙突地被扼住了。

晏书珩一手掐着他,一步步往前,直到晏三爷后背重重撞上墙壁。

“我的人呢。”

晏书珩语气平静,目光似冷箭般。

搜寻阿姒下落时,虽说诸多迹象指向祖父,却让他更笃定是晏三爷所为。

日前阿姒刚偶遇陈妃,而昨夜陈仆射正好来见过晏三爷。阿姒身上定藏着秘密,许是她的身世,许是别的。

晏三爷精明,哪怕陈仆射授意要加害阿姒,他也不会照做,而是会留下她以待日后和自己或陈仆射谈条件。

晏书珩眸子一暗,倏然收紧手又克制地松开。晏三爷捂着脖子痛咳:“目无尊长!你在说什么,我——”

他还想装傻,但晏书珩又拿出一块玉佩,晏三爷面色更白。

“少沅贴身的玉佩怎会在你这?”

晏书珩温和且关切道:“适才归来时偶遇二弟同僚,称二弟搜捕要犯途中遇袭,眼下下落不明。托我转告。”

晏三爷顿时明白:“是你、你巧设名目,让少沅去搜人?”

晏书珩不答。

他只缓缓捏紧玉佩,眼底微沉。

但晏三爷仍心存希冀:“老太爷不会任由你残害手足!欺辱长辈!”

晏书珩轻笑:“你以为,来前我去见祖父是为了兴师问罪?”

晏三爷彻底明白了。

“难怪,难怪……我能如此顺利地拿到老太爷私印。”

老太爷不会保他了。

可能是无力保他,也可能当初他扶持二房并非出自于对兄长的内疚,而是要借他们当晏书珩的磨刀石。

“败了,我父亲败了。我也败了,可少沅,他本无心去争啊……”

他彻底垂下头:

“我,我说……你放过少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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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钟后,晏书珩和晏三爷出现在城外,刚到山口,一大汉骑着马气喘吁吁道:“二爷!不好了!来了一群武功高强的人,把人抢跑了!”

晏三爷险从马上栽下。

晏书珩用力将那名大汉扯过来。

“是何方人马?”

大汉被他眼底寒光盯得悚然:“小的不知,各个都蒙着面,高大威猛。”

“武功高强,高大威猛。”晏书珩低声念着,“莫非是胡人?”

汉子摇头:“这……看不出啊。”

晏书珩抛却杂念,迅速冷静。

“破雾,你带人继续搜寻。我回别院一趟。”说罢他冷冷看一眼晏三爷:“三叔若想快些见到少沅,您知道该怎么做。”

回到别院,晏书珩寻到竹鸢。

竹鸢面色苍白:“我们进了雅间,等了会不见祁女郎,女郎忽然朝我眨眼,说要出去买脂粉。可我们刚起身,我便晕了,醒来后,女郎已不见了。”

晏书珩又问:“在此之前女郎见过谁,说了什么话,仔细道来。”

竹鸢细细回想。

“前几日女郎偶遇祁女郎,还见到了那位贵妃。昨日姜医女来看诊,和女郎说了会话,还聊起陈妃,不过女郎神情平淡,反倒是姜医女似有心事。”

晏书珩亦想起姜菱。

又想起姜菱曾在宫中照料陈妃的饮食用药,他唤来护卫。

“备马!去医馆!”

天明时,晏书珩回了别院。

他坐在阿姒曾躺过、如今空空荡荡的榻上,梳理着各方信息。

心里逐渐明晰。

他们先找到刚出城的姜菱,晏书珩用陈妃诈她的话,又许诺务必保全姜菱,从那医女口中问到一些事。

姜菱称当初给陈妃看诊时,因她曾在陈妃外祖家待过,而颇得陈妃欢心,后来只因偶然说了一句见过少时的陈妃,不知为何竟惹怒了陈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