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4页)

甚至自责若不是她为了套话把人带到船上,他能更快脱身。

如今他完好无损地站在人前。

他和旁人言笑晏晏,和煦的目光连看她九哥都像是满含深情!

阿姒本不信陈彦那一番话,可如今她信了,在他的城府跟前,她过去一年的自责内疚显得无比可笑!

见她局促,身旁的表兄姜珣替她解释:“这是族妹姜氏阿姒。这孩子胆小又初次外出,望长公子见谅。”

“无妨。”晏书珩煦然一笑。

他接着与姜珣等一众世家郎君谈笑风生,只偶尔转身问她:“额上红印原是画的,简直以假乱真。”

他同她说话时语气中蕴着笑意,和同九哥及族姐他们说话时沉稳得体的态度都不同,像逗小孩般。

阿姒不喜欢这种感觉。

看似纵容,实则隐含逗弄。

她虽比他们都小,但也有十五了,理当被当做同龄人对待,而不是仗着比她年长几岁,把她当猫儿逗。

阿姒懵然道:“长公子在说什么?”

晏书珩无奈地摇头,笑了。

“看来是真不记得了。”

看吧,他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并不觉得她不记得他算什么大事。

阿姒庆幸自己没说记得他。

否则只怕他还会在背后暗笑她自作多情——虽说从这一刻起,她再也不会喜欢这样八面玲珑的郎君了。

阿姒目光逡巡一番,落在陈彦身边的少年身上。她痴痴地问表兄:“阿兄,那位英姿飒爽的郎君是谁啊?”

姜珣笑了:“是晏氏二郎少沅。”

阿姒凑近姜珣,刻意压低声音,但又确保旁人能听着:“我喜欢英姿飒爽的郎君,譬如九郎和这晏二郎。”

前方的晏书珩只是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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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阿姒只与晏书珩说了两句话,过后几乎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有一日,陈彦气急败坏地回来:“好个殷氏!处处和陈氏作对!

“他们听说颍川世族有意和南阳晏氏交好,也派族中子弟前来游玩,那几位殷氏女简直没半点士族风仪!还说仰慕长公子风姿、欲结两姓之好,毫不矜持!

“难怪晏书珩近日和我们不远不近的,听少沅说,原是晏老爷子听闻殷氏有意结交,正在观望呢!”

“外敌”当前,陈彦也顾不得和大房争高低,他拉过阿姒:“你不是和晏书珩见过么?他对你似格外留意,不若你把他勾过来。虽说我还是觉得四姐更稳重更适合联姻,但肥水不流外人田……”

阿姒蹙眉打断:“我不愿。”

若家族和爹爹需要,她会去联姻,但不希望是和晏书珩。

陈彦记得她这几日多次说过喜欢晏二郎那般英姿飒爽的郎君,先入为主道:“少沅也说他不希望晏氏和殷氏结亲,不若这样,阿姒,你去和晏书珩打好关系,给四姐牵牵线,如何?”

阿姒才不会上九哥的套,可提到殷氏,难免想起姑母和阿姐。

阿姐在信中吐露过,当初与三皇子情断后,她心有不甘,更恨殷氏排挤陈氏,刻意穿着姑母年轻时穿过的衣裳,在陛下前去佛寺祈福时出现。

这才会被陛下瞧上。

阿姒印象中的阿姐是多么温柔内敛的女郎,曾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话,可连阿姐都……

阿姒犹豫了:“你待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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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众世家子弟相邀一同月下泛舟,阿姒也去了。

但她不想和殷氏的人一道,便带着护卫远远缀在后方。刚撸起袖摆打算自行划船时,舟上忽而一轻。

侍婢一声不吭上了岸。

阿姒讶然抬头,看到一个如松竹立于月下的颀长身影。月光洒在他身上白袍,银线暗纹散着微光。

白衣青年立在岸边,正低头含笑与坐在船上的她对视。

阿姒张了张口:“长……”

那衣摆微动,他上来时小舟略一颠簸,阿姒险些栽倒,又被轻轻扶稳。她忍着发火的冲动,仍装做呆呆的模样:“长公子……您为何在此?”

晏书珩轻笑。

“为何明明记得我,却故作不识,是大哥哥何处开罪你了?”

仍是那逗小孩般的语气。

阿姒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心知定是九哥和他说了什么,讪道:“长公子瞎说什么?我真不记得了。”

晏书珩又笑了。

清润嗓音隐在水流之中:“九郎称一年前姜家小女郎外出泛舟时,曾得一位陌生大哥哥相救。女郎重情重义,在湖边蹲守数日,每月初一还到湖边烧纸。”

说起此事,阿姒便窝火。

她被蒙在鼓里就罢了,他稳稳把控全局,成竹在胸,怎还好意思说成“救命之恩”,难不成想挟恩图报!

听上去,九哥未把她身份抖出,阿姒索性低着头没说话。

对面青年敛起笑,郑重而温柔:“抱歉,当初我以为不会有人会如此惦记一个陌生人,便未派人知会。”

阿姒淡道:“横竖我已不记得那人了,长公子不必挂怀。”

晏书珩轻笑出声。

这声笑让阿姒觉得不妙。

他拿过船桨,将小舟划到湖心。此时无风,月夜下的江面澄明如镜。两人一船处在湖中,一双影子倒映镜中,叫人分不清哪边才是真实的世界。

见阿姒不肯相认,晏书珩便兀自念道:“当初姜妹妹扮做采莲女,正好我偶然路过,深受买莲蓬赠故事的噱头吸引,便前去同女郎买莲蓬,后来……”

他记性倒是不错,念故事般,把一年前两人偶遇的前后娓娓道来。

阿姒依旧是神游太虚般怔怔然地听着,好似缺了根弦。

末了,晏书珩问:“记住了?”

阿姒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问,随口敷衍道:“记住了。”

晏书珩微微一笑。

“那不妨给大哥哥再讲一遍,我记得姜妹妹很会讲故事。”

阿姒这才舍得抬眸,她睁大眼,不敢置信地问他:“你……你说了那么一大通,竟是为了让我背书?”

晏书珩含笑道:“如此,便能记得更真切,不是么?”

阿姒定定看着月光下的青年。

他……

他这人有病吧!

此刻她忽然愿意相信九哥所说的那番话,晏氏长公子就是个城府深深的伪君子!以把她当小孩子逗弄为乐!

她想翻脸,听到对岸殷氏的小郎君们高声呼唤:“晏长公子!别逗小孩子了,来这边饮酒作诗啊!”

阿姒霎时怒火冲天。

晏书珩把她当孩子逗就罢了,这群殷家郎君还要讥讽一番,她明明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女郎。

殷氏中人实在可恨!

阿姒面上未曾表露半点情绪,当真像是被晏书珩唬住了,怯怯地复述起来:“当初姜妹妹,啊不,当初我姜氏阿姒扮做采莲女,正好长公子……”

大抵是她表面乖巧又压抑着怒气的模样让晏书珩觉得有趣,他笑意越深,看她的目光当真像看狸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