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3页)

那位公子文武双全,名满天下。他本是个少年将军,却伤了腿,本就清冷的人更为阴郁寡言。

许是两个人的日子各有各的压抑,日久天长,生出了共鸣。

他们不顾身份悬殊地相爱了。

公子天性淡漠,舞姬常辨不清他有几分在乎,偶尔也会不安。

但二人依旧爱得不顾一切。

尽管心心相印,但公子和舞姬都很克制,并未过多亲近。他们相爱的事被舞姬兄长知道了,其兄为攀附权贵,暗中给舞姬茶水中下了□□。

那夜,她和公子做了夫妻。

高门大户的嫡公子自然不能娶一个庶族女郎。但他承诺待族中事毕,便带舞姬归隐。他们日日畅想未来,连以后两人孩子表字是何,包括孩子的长命锁,公子都亲自绘图构拟。

说到这,赵氏神深深吸了口气。

“可惜啊……”

这句话让阿姒心弦绷紧。

她爱看话本,自然知道有些词句一旦出现,便意味着遗憾的开端。

舞姬的兄长听说他们要归隐山林,若真归隐,他借妹妹攀附权贵的计划便泡汤了。兄长便趁公子出远门时,把二人私定终身的事捅到老夫人处,欲让老夫人做主,纳舞姬为妾。

但老夫人看穿舞姬兄长的贪婪本性,不予理会,且给公子去信,让他自行决断。公子很快回了信,可信上说的却是要弃她而选家族。

字迹确凿,舞姬不得不信。

老夫人看过信,给了赵氏一家人许多财物,让他们离去。

但彼时,舞姬已怀身孕,正纠结是否要留,她的兄长并不死心,还想借孩子牟利,极力劝她生下。

她本就舍不得,便生下了。

一大家子离了京,到了雍州隐姓埋名。孩子三岁时,雍州遭匈奴人入侵,举家逃亡时遇到匈奴人,有位别国将军从匈奴人手中救下他们。

那将军对舞姬动了心思。

舞姬兄长见对方有些来头,手上又有兵,乱世之中,金银富贵都不如兵权来得实在,于是兄长使了一出苦肉计,假装得罪将军。

为救兄长,舞姬最终委身将军。

半年后,她怀了身孕。

但她和公子的孩子却走丢了。

舞姬兄长贪心,他为了讨好将军,也为了从公子家人处谋取财物,便把舞姬个公子生的孩子送走。过后同舞姬说是公子族中派人抢走孩子。

阿姒听得揪心。

她忙追问:“后来那孩子呢,您……您的妹妹又如何了?”

赵氏神色萎靡,似是倦了。

她看着萤火,喃喃道:“我妹妹?她啊……她后来死了。”

赵氏望向阿姒领口那戴着长命锁的地方,她倏然冷静几分。

深深呼吸平复心绪,赵氏斟酌着道:“总之,直到孩子被抢走,我妹妹才真正开始怀疑兄长。我们试探一番,得知了所有的真相。

“最终我替妹妹,杀了兄长。”

.

夜深时,营帐外阵阵风声。

阿姒难以入眠,不仅因身在敌营,更因今夜的故事。

她自诩敏锐,可赵氏比局外人还要冷静的语气也让阿姒不敢乱猜。

舞姬是否是赵氏?

而那个被抢走的孩子……会是她所认为的那个人么?

这个故事令人遗憾的地方太多,情人反目、母子分离、至亲陷害。

赵氏并未说公子弃了“妹妹”是误会还是权衡利弊之下的决定。

阿姒亦猜不出,甚至不敢猜。

因为无论真相是有情人反目成仇,还是阴差阳错的误会……

都很残酷。

天将明时,阿姒起榻。

睡不着,她掀帘出帐,见无人拦她,索性走到附近土坡上,地面与天际交界处透出了淡淡微光。

日头马上就要升起来了。

阿姒看得出神。

她像常年幽居地底的阴魂,被远处的光亮刺得双眼发酸,但仍迷恋地直直望向那明亮之处。

元洄练完剑,负剑而来,见到土坡上立着个伶俜的身影。

晨光稀薄,光影朦胧。

素白的裙被曦光照得更为柔和。她当是刚醒,举止凝滞恍惚。

时间忽而被打乱。

营帐周遭成了山间小院。

元洄步子一顿,拐向反方向,身后有个轻而柔的声音叫住他。

“……江回?”

元洄顿住步子,最终转过身,朝她一步步走去,什么也未说。

“抱歉,我又叫错了。昨日多谢你。”阿姒赧然笑笑。

元洄目光只在她面上停了一瞬,便移向了除她以外的别处,冷淡颔首:“你救过我,不足挂齿。”

他总在强调救命之恩。

若是一年前失忆时候的阿姒,会认为他是害羞而刻意避嫌。

但如今阿姒再思来,却有了不同的判断,元洄当初会娶她,恐怕仅仅是为了报救命之恩。那时不说救命之恩是怕她不安。而现在强调救命之恩,是怕她不自在,才刻意撇清联系。

对他,阿姒心存感激。

她发自内心地,不夹带任何伪装地对元洄又笑了下。

元洄稍怔,垂下眼帘。

阿姒见他似乎也笑了下,看来心情不错,她趁机套近乎。

阿姒指着一侧的便楼:“我想上去看看日出,可以吗?”

其实她是想借着看日出打量地形。也不知元洄是否瞧出来。他点了头,两人先后攀梯上去。

阿姒又开始套近乎。

“你身上这把剑似乎一直没换过。”

“是我师父所赠之物。”

这把剑如今成了江回和元洄的唯一联系,阿姒对着剑道:“原本我还挺怕如今变成元洄的你,但现在看到这把熟悉的剑,又忽然不怕了。无论你是什么“洄”,你都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

风吹过来,她身后长发翩飞,优柔又迷离,像妖魅。

偏生笑容澄澈至极。

不谙世事的、胆怯的、聪慧狡黠的、果断冷静的……都是她。

元洄一时看不清。

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

发觉自己竟在探究阿姒,他蹙了下眉头,察觉要失控,残忍地把二人的距离拉向对立面:“当初刺杀晏书珩便是用的这把剑,只可惜没成。”

果然,阿姒的笑僵硬几分。

随即她开始纳闷。

元洄除去爱害羞,一直都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是匹虽年轻但也带着危险的狼。一年前的她究竟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去逗弄他?

果真失忆会让人发蠢。

提起刺杀,阿姒想起困惑她心头一年的事,好容易和元洄重逢,她实在按捺不住好奇,问他:“我们三人遇见得太过巧合。你可觉得此事蹊跷?”

“不算巧。”

元洄很冷静地说出一切。

“家母故人之子生在晏氏,她曾对家父说日后若北燕与南周兵戈相见,望他莫伤害晏氏年轻一代的公子。此事被我的异母兄长探得。彼时我在南周,兄长欲离间家父家母,顺道铲除我,便收买家父的人,命我前去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