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放心不下

赛后合影结束,有人招呼倪雪,问他要不要参加接下来的聚餐。

倪雪只想着快点去找蒋冬河,于是简短地回绝:“今晚还有别的安排,改天再约哈。”

倪雪和蒋冬河一起出了教室,向校外走。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自从午饭之后,倪雪就没再吃过任何东西,连水也没顾上喝几口,这会儿不光是饥肠辘辘,还有点口干舌燥。他转头问蒋冬河:“你吃晚饭了吗,饿不饿?”

“没吃呢,”蒋冬河把手里握着的一瓶乌龙茶递给倪雪,“听你嗓子有点哑,喝点水吧。这瓶还没拆封。”

“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比赛开始之前,路过楼里贩卖机顺手买了一瓶,本来想自己喝,但是我不渴,你喝吧。”蒋冬河说。

倪雪也没跟蒋冬河客气,他现在的确很想喝水,于是当即拧开瓶盖,灌了两大口,整个人感觉舒服了不少。

“我也还没吃饭,感觉都快要饿过劲儿了……”倪雪提议道,“听人说附近有家拉面店不错,要不要去试试?”

拉面店在这个时间还在营业,已经过了饭点,屋里只有零星一两个顾客。他们找了个双人桌坐下,扫二维码点餐。晚上吃不下去太多东西,容易撑得难受,两人只点了店内招牌豚骨拉面。

二十分钟后,两碗面条被端上桌,没一会儿,蒋冬河就看出来,倪雪今晚是真的很饿——这人平时吃饭总是很慢,一来他挑食,碰见自己不喜欢的饭菜,总要挑三拣四磨磨蹭蹭一番;二来他怕烫,热气腾腾的东西先要吹吹,再放凉一点,才往嘴里送;三来他细嚼慢咽,习惯小口小口地吞咽和咀嚼,跟吃猫食似的,蒋冬河看着都累。

相比起倪雪,蒋冬河吃饭一向速战速决,他从小到大住宿,一直吃食堂,学生的休息时间本就少得可怜,食堂每个窗口又排队许久,他只能尽力地压缩进食、洗漱这类琐事的用时,才能确保学习与休息的平衡。

更何况蒋冬河不挑食,吃饭于他而言唯一的作用只有填饱肚子,吃什么都一样。

这个习惯持续到现在,改不过来,倪雪还教育过蒋冬河一次:“蒋冬河,你吃饭别总是扒拉两口就完事呀,你好好嚼了吗,吃饭太快有很多危害的,比如容易增加胃部消化负担啦、血糖失控啦、引发心血管疾病啦……”

蒋冬河打断倪雪:“停,你这嘴怎么跟百度百科似的,再说下去我是不是离入土不远了?”

后来,只要是蒋冬河与倪雪一起吃饭,倪雪就会时不时提醒蒋冬河一句。

蒋冬河也渐渐地开始注意,控制进食速度不要过快,他还会在不赶时间的时候多嚼两下。

而今天倪雪一反常态,估计还没用到五分钟,自己那份拉面就吃得一干二净。蒋冬河碗里还剩着三分之一,正不紧不慢地继续吃。

期间,蒋冬河看了一眼吃完了无所事事、又在喝乌龙茶的倪雪,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回家还是同往常一样,换乘两次地铁,坐四站公交。

倪雪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这段路程太漫长、太无聊,京市的地铁永远没有空位,甚至连扶手前都挤满了人,根本没有倪雪能下手的位置。

幸好倪雪长得高,才得以透过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喘口气。

在倪雪的记忆里,晏城通地铁是在他上初中的时候,当时只有三条线,到他高中毕业时已经变成七条,据说去晏城哪里都十分方便,但倪雪一次也没坐过,那时他出行还只靠自家司机接送,或者搭朋友的顺风车。

当时的倪雪也不会想到,在几个月后,他已经可以把一座新城市的所有公共交通线路熟记于心。

即便如此,倪雪还是觉得,一个人坐地铁很难捱。

如果有另一个人在身边,还会好受一点。

至少蒋冬河可以陪他聊天。

这个时间的京市地铁依然拥挤不堪,两人站在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蒋冬河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几下,他拿出来查看,是学生与他确认调课信息。

蒋冬河用语音消息回复了对方,然后又收起手机,忽然想起倪雪也在做家教,问道:“你的工作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一提起这个话题,倪雪罕见地有些心虚。原本与蒋冬河对视的眼神躲闪了一下,落到不远处一位乘客的后脑勺上。

“就那样吧……”倪雪小声坦白,“其实,我算是被炒了。”

“怎么回事?”

蒋冬河皱起眉,眼睛一眯,视线紧攫住倪雪。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么样,但倪雪这份工作毕竟是他介绍的,当初为了美化包装,他对着那位家长把倪雪夸得天花乱坠,可能有点脱离实际,不过蒋冬河也顾不上那么多——谁求职会老老实实按照自身实际情况描述?

尽管倪雪以前没有过教学生的经历,业务能力总归在线,所以蒋冬河放心地美言了几句。

现在看来,可能放心得有点早……

事情就发生在上周末,倪雪没敢跟蒋冬河说。既然此时此刻聊起了这个话题,倪雪也不得不说下去,只是省略了一些信息,简要地回答:“也没多大事……和学生吵了一架,他学不明白,我也教不明白,那我就不教了呗。”

倪雪这个解释,又令蒋冬河回想起一件几个月前的旧事。

那个时候刚开学报道,他和倪雪在首都大学西区宿舍门口偶遇,倪雪问他可不可以在他的出租房里住一晚,蒋冬河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是倪雪主动解释道,我和舍友吵架了,但是这能怪我吗。

轻飘飘的语气,理所应当的态度,是倪雪的一贯作风。

再后来,他们朝夕相处一个多月,蒋冬河对倪雪这个人的看法已经有了一定程度上的改观,这段时间里,倪雪不是没有变化,蒋冬河当然看得到。

然而倪雪到底是倪雪,本性难移,总是轻而易举地让蒋冬河感到血压飙升。

蒋冬河叹了口气:“倪雪,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倪雪反问:“我怎样?”

“这件事情上,你确实不该这么任性。”

“蒋冬河,这份工作是你帮我联系的,薪资也不低,我很感谢你。我给那学生上了几节课,怎么说呢,我觉得他天分不高,这也没什么,偏偏还扶不上墙。我有时说话比较直,可能对方听了心里也不好受吧,但是……”

蒋冬河:“你又想说‘但是这能怪我吗’?倪雪,你刚才也说了‘薪资不低’,这点难道还不够么,你当自己现在还是桓亚集团的大公子,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大把钞票顺着窗户飞进来吗?我劝你尽早清醒一点吧。”

听到前半句,倪雪还在沉默,因为蒋冬河说得没错,他的确想要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有些事情不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