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踏雪行(一)

谢知予微仰着脸, 一双眼像笼了雾,含了水。

他的声音听着有点喑哑:“痛?”

叫他用这样的眼神凝望着,姜屿不免有点心猿意马, 慌忙将视线移到别处,摇了摇头。

他莫名咬了她一口,痛倒是不痛, 就是挺……奇怪的。

脖子上被舔过的地方像有团火在烧, 烫得厉害。总觉得他这个动作有别的意思在,可他又偏偏就这么停了下来。

好像他就只会这么做,或者说, 他大概也就只懂这些了。

该说谢知予这样到底好还是不好?

姜屿脑海中不住的浮想联翩, 总感觉自己像是在带坏他……

……

姜屿赶紧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晃出脑袋, 伸出手在他背上轻拍两下,示意他松开自己。

“快起来,我们该去找其他人了。”

日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在两人身上打下纵横交错的光影。

谢知予还抱着她没有撒手, 只身体微微向后退开了一些。

他抬眼望着她, 侧脸浸在光柱里,如扇的睫羽上落了点点金光, 给人一种纯然无害的感觉。

“下次还可以吗?”

姜屿一时没懂他的意思:“什么?”

“咬。”谢知予说。

但又觉得这样说似乎不太贴切,他自己反倒先笑了, 又凑过来贴着她的脖子,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 闭上眼睛亲了一下。

末了, 探出一点舌尖循着刚才吻的痕迹舔过。

“想这样亲你。”他退回去,又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问:“下次还可以吗?”

在他的无声注视下,姜屿脸上腾的一下像有火苗蹿起,烧得红透了。

明明要和她在一起时态度那样强势,不容拒绝,可轮到这种事情上又软和下来,总是表现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虽然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装出来的,但姜屿真的很吃他这一套。

“可以。我们都在一起了,为什么不可以?”

姜屿镇定下来,回望着他,言语里有点儿不服输的意思:“但你这样不叫亲,我这样才是。”

她抓着他的衣领,将人扯近了些,像吃雪糕一样,在他嘴角轻轻抿了一下。

正要退开时,却有一只手扣住她的后颈,将她牢牢定在原地。

谢知予另一只手拖住她,单手将她整个人抱到了自己身上,他学着她方才的动作,突然爆发出迟来的侵略性,贴着她的唇一下又一下,吻如雨丝般细密地落下。

触、离。

如蜻蜓点水一般。

明明抱得那样紧,此刻却又吻得这样轻。

他睁眼看着她,亲吻的动作始终不曾停下,却也没有继续深入,像是讨好,又像是在索求,仿佛在确认什么。

姜屿同他对望着,心莫名软得一塌糊涂,脑袋也变得迷迷糊糊,完全没法思考。

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会还是不敢?

……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姜屿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反客为主,顶开他的唇齿。

谢知予没有任何的抵抗,这个吻有一点生涩,两个人鼻尖磕碰,舌齿也磕碰,他紧绷着背,垂着眼睫打颤儿。

唇舌交融,仿佛有簇火苗在体内蹿起,舔舐着五脏六腑,腰眼也跟着发麻。

他睁着的瞳孔中浮起朦胧的水光,眼尾潮湿,呼吸微喘。

“师姐…”他轻声喊她,而后竟然主动往后退开,和她保持着一点距离,结束了这个吻。

姜屿心觉奇怪,便问他:“怎么……”了。

目光扫到他泛红的耳尖,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察觉到他身体异样,声音戛然而止。

要命。

姜屿蹭的一下站起身,语无伦次。

“那个,你、你……其他人应该也醒了,我先去找他们,你等一会再过来。”

“嗯。”

谢知予点头,看着她飞快地离开房间,还不忘贴心地替他将房门关紧。

他收回视线,微微低下头,伸出一点舌尖从下唇上舔过,脸颊上飘起古怪的红晕。

“师姐。”谢知予将这两个字绕在齿间,仿佛只是念出声便能让他感到极大的满足。

他抬起手臂,闻到自己身上残留的属于她的茉莉香气,沉醉其中般弯起眼眸,在安静的房间里反复念着“师姐”二字,表情渐渐显露出痴迷。

谢知予从来不是一个情绪丰富的人,无论对人或者对事。

可此刻,他感觉内心有种浓稠的情感如潮水一般,快要淹没了他,一种从未有过的飘然感自他颅内升了起来。

只有姜屿能带给他这种感觉,他很清楚,这就是喜欢。

他继续念着“师姐”,但念着念着却又停住了声音。

谢知予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是喜欢姜屿的,但姜屿是喜欢他的吗?

身体的异样逐渐平静,谢知予坐直,面上笑意也随之淡了下来。

*

梦境结束之后,漫天的幻梦蝶随之消散,不复存在。

今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外面风雪一早便停了,阳光把路面的积雪都晒化了些。

“真是奇怪,怎么一个晚上下了这么多的雪……”

驿站准点开门迎客,负责打扫的伙计拉开大门,看着外面没过门槛的积雪发出了一声哀怨长叹。

“看来今天偷不得懒了,这得扫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除了最后在梦中仍然保持着清醒的几人,醒来后都不会带有梦中的记忆。

即便梦外已然过去好几日,可在其余人的视角,也不过才短短一晚的时间。

“几位客人,真是不好意思,许是昨日夜里太冷,厨子也给冻得病倒了。”

掌柜从厨房端来一锅热粥,还有自己腌制的小咸菜,挠了挠头发,面露歉意。

“我也没怎么下过厨房,只懂煮个粥什么的,要是你们有其他想吃的,我这就去把厨子喊起来,让他现教我做。”

“不必麻烦,有一碗热粥足够了。”池疏拦下他准备喊人的动作,从一旁的伙计手中接过四副碗筷。

他将碗筷按照座位摆好,又为宁秋和姜屿一人盛了一碗热粥,自己倒是没什么胃口,只坐下对着面前的空碗叹气。

听闻北地出事之后,他满心担忧,可这会儿真相大白,危机解除,他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轻松。

无论如何,他也从没想过这场危害的源头竟然是池既明。

他们父子二人皆是固执的性子,谁也不肯先低头服软认错,从前有宁清寒在时要好些,可她去世后,两人势如水火,一见面便少不了争吵。

他因为宁清寒的死而负气离家,其实这六年里,他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池既明一次,甚至还有意隐藏起自己的行踪。

池既明会生出心魔,或许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眨眼间六年已过,如今他已长大,经历过太多,心性自然比从前要成熟,回首往事时,心中已然不再怨恨,因为他能理解池既明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