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定风波(七)

【提示, 当前世界线处于非稳定状态,一切进程加速中,任务倒计时还有最后两日。】

【请尽快想办法完成任务, 若届时任务判定失败,宿主将滞留书中世界。】

系统提示连续响了两次,姜屿没有理会, 转头看向谢知予。

“如果有机会能重来, 回到过去,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顿了顿,问他, “你最想做什么?”

系统与任务世界的连接已然稳定下来, 谢知予此刻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只听见姜屿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 眼神垂下来,很轻地说:“不想重来,重来就不会再遇见你了。”

……他的直觉有时候是真的很敏锐。

“我只是打个比方,假设而已, 不是真的回到过去。”姜屿握着他的手, 同他指尖相扣,“如果你没有遇到……那些不好的事, 能平安顺利地长大,你最想做什么?”

或许是要忍受疼痛的缘故, 他的体温比正常时要低些,手指也是冰凉的。从姜屿身上传来的热意让他心生贪恋, 她总是这样温暖, 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向她靠近。

他的眼帘垂下,像是在思考, 半晌后才开口回答:“不知道。”

在谢知予的角度,正是过去才造就了如今的自己,若那些从没发生过,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姜屿似乎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她顿时有些惆怅地看着他,说:“那你小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但是后来没有做成的事?”

谢知予摇了摇头。

他从小就被关在院子里,没见过外面的世界,生活是一成不变的平静,像一池死水,心中自然也不会有太大的欲望。

姜屿看着他,只觉得心底的气都要叹完了。

谢知予这一生好像都被困在牢笼里,没有自由的为自己活过。

她不会丢下他回到过去,但也想要尽力去填补他的遗憾。这不是愧疚或者怜悯,正是因为爱他,才会想要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

谢知予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他的手已经被她捂热了些,身上也逐渐暖了起来。

他微微松了手,反扣住她,望着她的眼睛很轻地笑了笑,说:“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要你爱我,能永远和我在一起,这就已经足够了。”

“没有别的要求吗,你只要我啊?”

“嗯,只要想你。 ”

姜屿神色没变,眼眶却不由红了,搂住他的脖子,扑进了他怀里。

“谢知予,你命由你,不由天。”她声音闷闷的,很认真地向他保证,“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谢知予只是安静听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俯首凑近,吻去她眼角的湿意,又顺着眉目一点点往下,吻到她的唇。

四下寂然,烛花微爆。室内交缠的气氛是温柔的,两个人心无杂念,只专注地吻着彼此。他们沉溺其中,通过这个吻互相传达着心中的爱意。

*

狂风猛啸,浊气浓重得几乎遮天蔽地。新设下的封印又一次裂开了,大魔猛地扑了出来,连同原本的封印也变得岌岌可危。

仙盟留下一部分弟子和魔族一起死守魔渊,另一部分则去了魔域入口处,准备设下结界,将魔域彻底封闭起来。

池疏从魔渊赶回客栈,风尘仆仆。

“魔域封锁后入口只进不出,已经有大批魔族做好了连夜撤离的准备,剩下不愿意离开的,则会被安排一起住进庇护所。”

他喝了口桌上倒好的凉茶,继续说:“封印快要彻底失效了,最多再坚持四五日,渊底的浊气和大魔就会全部跑出来。”

客栈掌柜已于半刻钟前收到消息,免了所有客人的房钱,自己也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一时间客栈内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在忙着逃命,踩踏出的脚步声恍若疾风暴雨,此起彼伏。

姜屿看了眼背着包袱经过房门仓皇跑路的客人,问池疏:“过去镜没派上用场吗?”

“并非是过去镜的缘故。”池疏放下茶杯,将情况如实相告,“那位魔尊本是天地间最强的尊者,浊气天然恐惧他的气息,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因此他设下的封印才能坚持千年之久。而我们如今按他所说,设下的封印仅能封住魔渊,却无法压制那些浊气。而若无法压制,浊气便会持续不停地尝试冲破封印。”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能留在魔渊里镇守住浊气的存在。

最后一句话池疏并未说出来,但姜屿已然心知肚明了。

这个存在正是谢知予。

谢无咎从十三年前开始筹划,打造出了最合适的工具,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刻能派上用场。

“不过你们先不用担心。”池疏看着谢知予脖颈上淡去的鳞片,对他们说;“仙盟已经在想其他办法了,还有几日时间,说不准到时又会出现转机。”

系统的判定是不会出错的,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姜屿攥紧了手指,还在同自己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谢知予侧头看着她,心里也在有着自己的思虑。

池疏见他们都不说话,微叹口气,转而问起了别的:“宁秋她还在睡觉吗?”

姜屿收拢情绪,摇了摇头,说:“半个时辰前我喊过她一次,她已经醒了,但她抵着房门不肯打开,说自己太累了,不想下来。”

都睡了足有一天一夜怎么还会累……

池疏下意识觉得不对,忙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

敲门声响起,宁秋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清晰映出的自己的脸,神情慌乱中还带了一丝惊恐。

她愣愣地盯着镜子的那个人,面色煞白:“不可能的……”

铜镜中映出的脸是她没错,可那双紫色的眼瞳,以及头顶雪白的狐耳,这二者无不让她感到陌生和惶恐。

宁秋感受到身体里有一股磅礴的灵力运转着,游走过周身每一寸的灵脉。可与此同时,还有一股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自她身体里发散出来。

早在幼年时期,宁秋就听过不少修士降妖除魔、维护苍生的正义事迹,她生活在天衍宗里,耳濡目染,从小就盼着自己将来能有一天像他们一样下山闯荡,除魔卫道。

这么多年以来,她已经接受了自己资质平庸的事实,哭过无数次,但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绝望过。

自己怎么会是妖?

过去数年的坚持就像是一个笑话,难怪她总是除不成妖。

一种信念崩塌的无力感深深袭上心头,将她淹没、压垮,她身体颤抖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死寂中,宁秋看见镜中那个模糊的自己,那个人同样也在看她。视线相交的那一瞬,明明那张脸是她,可她却好似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令她不敢直视,惶恐中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