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回府沐浴完以后, 嘉善才把裴府中发生的事情,与展岳细细道来。

展岳这时候,刚刚给瑄哥儿讲完睡前故事,听到嘉善的话, 他放下绘本, 又给睡在里侧的瑄哥儿掖好了被角。

嘉善看到他的一应动作后, 不由地弯了弯唇角,心里想着,他委实是个好父亲。

做完这些, 展岳方轻手轻脚地下了榻。

听完了嘉善的话, 他并未太仓皇失措,沉思一番后, 展岳侧身与嘉善说:“我看,这回, 八成是你多心了。”

“先帝一朝的老人虽然所剩无几, 可见过孝怀太子的仍有不少。若元康真与孝怀太子面貌相像,宫里宫外必然少不了流言蜚语。”

“现如今,既然一切太平, 便证明,他二人不会到那样相像的地步。”

嘉善恹恹地, 做若有所思状。

展岳继而道:“你也知道, 孝怀太子曾十分投外祖父的眼缘,可能真的只是外祖父思念太子时,凑巧拉了元康的手。”

嘉善还是不大敢信,确认地问了句:“会是这样吗?”

“是也好, 不是也好,”展岳笑一笑, 嗓音纯正而低沉,他道,“都已无从求证。”

“孝怀太子已逝,母后已逝,就连可能知道内情的郑嬷嬷业已不在人世。”展岳道,“我们总不可能,去问那些见过孝怀太子的宫人,你觉得四殿下和孝怀太子长得相像吗。”

这岂不是在自找麻烦,自寻死路?

这句话总算逗嘉善笑了下,她想了片刻,答说:“倒也是这个道理。”

展岳心念有如电转,很快意识到了一个更棘手的问题,他问嘉善道:“你今日在元康面前,没有露出什么端倪来吧?”

嘉善肯定道:“自然没有。”

她想起今日在马车上,应对元康时的那一幕,又补充了句:“他那样聪明,若被他瞧出来,这事儿更不知该如何办了,所以,我很小心。”

嘉善是知道轻重的人,在这点上展岳倒没有太过担心,不过是有些怕赵佑泽会不满意嘉善的回答,另去问他人。

那可就会酿成一桩大麻烦。

嘉善却已先行想到了,她道:“以元康的性格,不会莽撞地去随便问别人,无须担心。”

嘉善和赵佑泽是亲姐弟,自然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展岳于是会意,颔首说:“那便好。”

聊完了赵佑泽,嘉善又想起裴元棠说的话,便问了展岳有关展少瑛的事情。

谁知展岳却完全不以为然,他发出一声笑:“他还需要我出手吗?”

展岳的话里自有一股出类拔萃的傲气,他笑乜了嘉善眼,美眸一转,道:“德不配位,自有人会收拾他。”

其实,展岳的话只给嘉善交了一半的底。

之前,在齐氏想要与展少瑛和离,并且求到了嘉善跟前的时候,展岳是有过顺势收拾展少瑛一顿的想法的。

可惜,就在鲁王妃有孕不久,齐氏也传出了有孕的消息。

得到消息之后,嘉善并未深究齐氏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她只是在第一时间去了安国公府,以探望为名,行捞底之实。

嘉善特地遣了剑兰去问齐氏身边的丫头,问她,是想要中馈还是依旧要和离。

齐氏过了三天才给回复,齐氏的答案是: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这个答案不出嘉善所料,毕竟,大部分女人在做了母亲以后,立场与性情都会发生改变。

不管这个孩子是为何而来,齐氏都愿意承担为人母的责任。既如此,嘉善便也愿意帮她把府上中馈拿捏到手里。

齐氏聪明得体,她的娘家齐乐候亦是不可小觑的,有了嘉善的暗中协助以后,她很快从张氏手中分得了一半的权利。

齐氏是个很伶俐的人,知晓展少瑛不会站在自己这边,所以不动声色地讨了安国公与展泰的喜欢。

现如今,展泰也更属意齐氏以安国公府的代言人的形象在外走动,而不是自个的妻子张氏。

一个聪明的女人,永远知道该如何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齐氏当如是。

展岳和嘉善欠齐氏一个人情,既然齐氏不打算与展少瑛和离了,那么展岳也就看在齐氏的份上,高抬贵手饶了他那回的冒犯。

然而,展少瑛却还是被人抓住了马脚。

其实,他年纪轻轻就能在通政司任职,如果家族没有给他足够的庇佑,或者是他自身本事不够,被人寻到错处也是平常之事。

可这回的事儿真这么简单吗?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嘉善一双眼眸眨也不眨地看向展岳,她柔声道:“若只是针对他也就罢了,我怎么觉得,像是冲着你来的。”

不然那些恶意中伤他的谣言是如何传出?

展岳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眼里眉梢有着笑意,他轻声道:“变聪明了,我的公主。”

他话里带着揶揄,像是嘉善从前很笨一样。

嘉善不由就挥舞着拳头,轻轻锤了他一下,哼道:“我替你担心,你倒好,还笑话我。”

展岳噙了一丝笑容在嘴角,神情上并没有被人捏住把柄的慌乱,他好像总是镇定地。

他捉住了嘉善的粉拳,神态温和地道:“你知道展少瑛被人捉到错处时,是谁主动站出来,为他说话吗?”

“谁?”嘉善抬眼问。

展岳口吻淡淡地:“你秦王叔。”

嘉善“哦”了下,这句“哦”里十分意义深长。

那就怪不得了!

这是个一石二鸟的计策。

展少瑛办事不力,明明是他自己的过错,幕后之人却能因此事儿放出话去,给展岳的名声抹黑,此为一鸟。

至于第二鸟,就更简单了。

展少瑛向来顺风顺水,如今仕途陡一受挫,自然会下意识地寻找靠山。而幕后人,则能凭此举,成功收复展少瑛。

不得不说,此计不仅阴毒,而且有效。

嘉善冷着脸,哼了一声。

这几年,她有意与秦王妃疏远,无非也是想把秦王夫妇彻底逼到赵佑成那边的阵营。

有言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与其让他在冬夜里蛰伏,还不如逼他出洞,和毒蛇一并铲除,免得来日还要为此费尽心力。

现在看来,此法初见成效。

不仅秦王妃再没来嘉善这边凑过热脸,就连秦王也为了对付他们而不遗余力,甚至不挑食地把展少瑛都给拉拢了去。

眼下,他们的敌人越来越多了。

嘉善低下头,不知是喜是悲地喝了口热茶。

倒是展岳,他慢条斯理地拂一拂衣襟,淡道:“展少瑛去投靠他们,也没什么不好。”

“那条破船四处漏水,迟早要翻。端看那一日,他们要如何收场。”展岳道,“至于那些中伤之词,更不用去理会。”

“我走到今日这个地位,从没有去看过秦王的脸色而行事,最重要的,”展岳顿了顿,他轻笑着说,“乃是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