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疲秦之术!

扶苏张了张嘴,还是没话可说。

他说服不了始皇。

始皇既知晓药石之害,却还执意服用,恐早在心中权衡过。

正如嵇恒所言,天下维艰,始皇必须以最强盛的姿态示人,就算药石伤害身躯,始皇也只能如此。

“胡说八道!”胡亥怒而拂袖,指着鲁生的鼻梁,叱骂道:“若是陛下知药石有毒,岂会继续服用?定是你们蒙蔽陛下,说这些药石无害,不若以陛下之英明,岂会废先君之法,服食这些药石?”

“你们好大的胆子!”

鲁生轻蔑的扫了胡亥一眼,嗤笑道:“胡亥公子,你莫要忘了,将我等引荐到宫中的是赵高。”

“赵高乃皇帝近臣,服侍皇帝三十余年,他难道不知大秦严禁方士巫医?然他依旧把我等引荐到了宫中,而且还未受到责罚,其中意味胡亥公子,你难道还察觉不出?”

“皇帝之虎狼身躯,早已非太医能治。”

“唯寄望仙神!”

“我也不妨告诉你们另一件事。”

“尔等真以为世上有那么多离奇谶语?”

“不过是用来疲秦罢了。”

“只是效果却出奇的好,因为皇帝身体出了问题,所以显得很是急切。”

“这几年下来,大秦已不复当初,内忧外患,如一方干柴,遇火即燃,只是始皇的身体,还撑的住扑火吗?”

“哈哈。”

鲁生放肆的大笑出声。

扶苏望着鲁生,似想起了什么,眼中露出一抹冷色。

他想起了几年前朝野流传的谶语。

亡秦者胡也!

当时始皇寻问堪舆方士,他们是从何处见到的石刻,如何能证实是上古遗物?

方士却对此笑而不语。

只一句话了事,知道便足以,毋要多问。

此后又有不少谶语出现。

更有方士向始皇讲述‘真人密居密行而长生不死’之道,没多久,始皇就修筑了复道、甬道,将所有宫室车道都遮绝连接了起来。

而今细细想来,顿感蹊跷十足。

这些方士分明就心怀不轨,在察觉到始皇身体欠安后,利用始皇对大秦未来的担忧,假借‘长生不死’、‘寻仙求药’之名,以鬼神之说,去耗费大秦国力、财力、民力,借此实现疲秦,弱秦。

这一刻。

扶苏终于明白嵇恒的一句话。

始皇也是人!

有些事明知是假的,但依旧选择了相信。

始皇不敢赌。

更因自身身体的痼疾,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缥缈的长生、仙药上。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因大秦需要始皇。

始皇不能倒下。

更不能在这困顿之时倒下。

扶苏双拳兀得攥紧,满心的自责跟悔恨。

良久,他才稍显平复,胸膛依旧急促起伏着,咬牙道:“鲁生,尔等炼制的药石,可有医治之法?”

鲁生不屑道:“方士之术,无药可医。”

“就不能逆转?”

“若能逆转,我需给你说这么多?!”鲁生嗤笑道:“你们就别白费心思了,始皇服用药石已有数年,药石早已侵入五脏六腑,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无可救治。”

“这为皇帝拧合的天下终究是要复原的。”

“诸侯制注定复之!”

“大哉周公,允文允武。”

“复周公之宇,万民是若!”

鲁生慷慨激昂。

脸上散发着难以抑制的潮红和狂热。

他仿佛已看到始皇死而地分,天下重复周公之制,诸侯竟皆复辟。

天下大同!!!

扶苏望着慷慨激昂的鲁生,眼中露出一抹难掩的厌恶。

最终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望着扶苏离去的身份,胡亥却有些急了,急忙道:“大兄,此人意图颠覆大秦,更密谋暗害父皇,你就这么视而不见?”

“此人不杀,天理难容!”

扶苏停步。

他木然沉默着,良久才开口道:“鲁生已为朝廷定罪,方才是我等求问,何以再去施以私刑?”

“另外。”

“鲁生,你真以为,凭你们这些方士、儒生、贵族,就能颠覆得了大秦?就能复辟的了旧制?”

“我扶苏明确告诉你们,你们这是在螳臂当车!”

“无道之人,整日想着用下作之法,去颠覆天下,又岂能梦想成真?”

“就算日后大秦真出了问题,也跟你们这些毫无雄风的人无关,就尔等这般宵小鼠辈,注定为天下嗤之以鼻,也注定是在自取灭亡。”

“我扶苏过去狭隘又迂腐,论国论政更是荒谬可笑。”

“但未尝不能改弦更张,反躬自省。”

“我的确差陛下远矣。”

“然大秦有如此多良臣猛将,并非必须如始皇般英明神武,只需压住关东六地即可。”

“只要关中不乱,大秦就不会灭亡。”

“你的想法注定要落空!”

鲁生脸上的张狂之色戛然而止。

他木然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当扶苏要走远时,鲁生才开口道:“扶苏,你醒悟的太晚了。”

“你没有皇帝的威望,更没有皇帝的能力跟手腕,不然始皇帝何以用伤残身体的方式,去强行提振精神,去强行清除各种隐忧?”

“你稳不了天下。”

“甚至你连关中都稳不住!”

“可惜我鲁生命不久矣,不然真想亲眼去看看,这诺大的大秦帝国崩裂。”

“那将是何等惊世之盛况啊。”

“嗟乎!哀哉!”

扶苏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没有再停留。

胡亥不悦的瞪了鲁生几眼,这才十分不情愿的离开。

狱中。

石生凄厉的惨叫还在继续。

牢狱充斥着肃杀气。

过去嬉笑怒骂的儒生、方士,在这时全都一言不发,无一人敢吱声,全都背对着牢门,唯恐为扶苏盯上。

嵇恒神色放松的倚着墙壁,直接无视了外面传来的惨叫。

他早已猜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不过并不在意。

一群将死之人,谁会去在乎?

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甚至对坑杀还有些期待。

他低声道:“还有不到三天。”

“这一世虽都在狱中度过,但也算是衣食无忧,这生活已超出民间太多。”

“只是可怜当世民众,即将迎来一场乱世。”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我又能为之奈何?”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