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十五, 大庆云寺。

陆时文整理了一下衣冠。

今天他穿的是宽袍大袖,头戴玉冠,端的是君子如琢如磨, 一派名士风范。

陆时文对自己很有信心。

即便是在文风鼎盛的南郡,他的相貌也在岐江城中有名号。

陆家这一代最出名的自然是陆时己, 但他“文郎君”也不差, 每次出门都能收到不少小娘子投掷的鲜花。

对付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边城小娘子,应该不是问题。

陆时文的计划, 是制造一次“偶遇”。

没见过世面的小娘子, 乍然看到丰神俊朗的世家郎君, 岂能不心有所动?

这个时候,他再适时挑明身份,态度洒落作不知情状……原本就是未婚夫妻, 六礼已然过了五礼,心情自然更是不同。

等真的熟识了,便可更进一步, 将人把笼络住,与封家的关系再推进近一步。

一步之遥, 便是助力与对手的差别, 越早获得封家的认同,于家族便会越有利。

为了这个目的, 陆时文也是做了周密的布置。

家主这一次许他动用王牌细作,此人扎根大都护府多年, 十分得三夫人的信任, 也是至今唯一还没暴露的绝密楔子。

如不是因为陌刀之事,此人根本不可能被启用,家主原本是准备留到千钧一发的时候逆转局势。

可自封恺杀掉盘踞在狮子口的沙陀王之后, 家主忽然发现封家的真正实力不容小觑,也许会成为王霸之路上的最大敌人。

不对……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陆时文皱眉。

他总觉得这次出使雍西关,大伯陆涛的态度略有些奇怪。按说封家目前占据的不过是边边角角,根本威胁不到大伯父的大事,如何需要如此严阵以待?

这次家族不但出动了死士和细作,还启用了安插在大都护府中的秘楔,区区一个狮子口,能有多大的分量?!

这件事,陆时文从出了岐江城就没想明白,到如今似乎有了些头绪。

因为家主一早就知道封家对白鹭口有布置,已经造出了会威胁到本家船队的秘密兵器,所以才会有求亲一事,才会有他陆时文亲至定安城,全因家主预料到了封家会是本家大业的强横对手?

不,也不对。

陆时文摇头。

他想不明白,但也没时间再纠结。

因为林中已然有响动,那是和秘楔之前就约定好的讯号,代表猎物已经进入了佛堂。

陆时文再度整理了一下衣服,昂首挺胸,拿出自己最美好的风仪,朝着竹林外的佛堂走去。

秘楔传来的消息,今日是封三老爷的忌日,每年的这一天,三夫人都会带着二小姐去大庆云寺上香祈福。

秘楔是三夫人身边的人,到时候会想办法把封家的女眷引开,单留二小姐在佛堂,给二人独处制造机会。

陆时文走进小院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唯有佛堂的方向隐约传来木鱼的敲打声。

陆时文抿了抿唇,抬脚踏进了佛堂。

肃静的大殿里,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跪在佛前的蒲团上,一边敲击着木鱼,一边诵读着经文。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悲伤,她诵经的声音微带哽咽,单薄的背脊颤抖个不停,忽然身子一歪,直接昏倒在蒲团上。

陆时文被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想要走过去查看情况。

结果刚迈了两步他就觉得情况不对,定安城就算地处偏僻,封家的小姐也不可能穿着粗布麻衣,还梳着一个妇人发髻,多半是搞错了!

陆时文脑中警铃大作,毫不犹豫就转身往门外冲。

结果他到底还是慢了一步,那两扇木门就当着他的面重重关闭,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开门!开门!”

陆时文本能地想喊人,可喊到一半他又闭上了嘴巴,眼前场景显然是有人算计与他,贸然张扬只会给对方抓住把柄,还是得想办法尽快离开险地!

正想着,他就感觉一双柔弱无骨却又强健有力的手搂上了他的腰,蓦地一抽,绣着金纹的腰带应声而解。

为了充分展现自己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仪态,“文郎君”今日特地选了名士的宽袍大袖,这衣服传出去若是步态走得好,决计是能牢牢抓住小娘子们的目光。

只是这衣服有点不太好,就是全身上下都以腰带做束缚,腰带一丢就成了两面平布,直接露出里面的肉体。

好在边关干冷,早晚寒凉,文郎君没敢内果,里面还是穿了白色的中衣和亵裤,倒是免于果奔的下场。

不过即便这样,陆时文的情况也没必比果奔好多少。他大惊之下怔楞了一秒,结果错失了最佳反抢的机会,反而让对方沉寂再撸一波,直接扯开了他的中衣系带。

这一下,陆时文彻底慌了。

他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被算计了,许是那个秘楔已然背叛,或者被封家抓了尾巴,反正不管如何,如果他不能尽快离开这个佛堂,不但他陆时文的名声要毁,封家和陆家的结盟也要彻底断了希望。

亲事是缔结两性之好,过了五礼还与来历不明的女人厮混,决计是瞧不起未来的岳家,这是在结仇。

不得不说,陆时文不愧是陆家精心培养的才俊,心念一转,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这并不是一个有多复杂的局,其实再简单粗暴不过。能让文郎君上钩最主要原因,还是他对家族那位秘楔有超乎寻常的信任。

信任到根本没有质疑对方的忠诚,沿着之前轻易拿到结亲信物的思路,直接踏进了对方精心布置的陷阱。

就这一布,足以攻破所有的坚固防线,彻底陷他于被动之中,毁掉家族所有的布置。

面前的女人已然开始宽衣解带,平平无奇的脸上丝毫没有表情,扯开衣领的速度却出奇的快。

陆时文与她斗了几个回合,发现对方不但力气不小,还深谙格斗之术,身法滑不溜手,几次眼看就要制服,却又总能出其不意地逃脱。

时间久了,文郎君便难免心浮气躁,他已经听到院外传来了脚步声。

听声音似乎还不是一个人,步声杂乱,有妇人谈笑的声音传来,低低的,似乎还没注意到佛堂的异常。

不过能结伴出游至后此处,想必也是定安城中有头有脸的女眷,他若是衣冠不整被人撞破,便是浑身张嘴也说不清楚。

偏偏此时,那个妇人忽然开始发出一声声呻吟。声音略低,却波澜起伏,时而高亢时而低哑,似乎在模仿男女之事。

若不是陆时文亲眼见到对方脸上毫无波动,还以为自己真的进了楼子,正和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寻欢作乐呢。

“佛堂清静之地,怎会有人在此苟合,是何人如此大胆!?”

院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语气甚是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