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皇帝罢工了!

朱厚照在这件事上没有什么特别的阴谋或是阳谋,他只是要自己的想法、意志能够贯彻下去,作为皇帝,这应该是最基本的。

为此,他与刘健这样的四朝元老发生了最为激烈的争斗,

刘大夏这个先帝宠臣还在大牢里待着等候发落,现在又轮到了刘健,短短两个月时间,常理是不应如此密集的下狱重臣。

但乾清宫西暖阁,龙颜震怒也不是假的。

韩文思虑,刘健于性命是无忧的,当今天子虽然严厉,但并不残暴,而且刘大夏、刘健怎么可能如此密集?

王济之或许就是考虑这一点,所以才极力规劝。

这个戏,他演得最好。

因为皇帝应该没有要把刘健怎样,如果不是呼天抢地的求情,给皇帝一个台阶,下面还怎么演?

“臣附议!”韩贯道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为自己争一个角色,“刘阁老乃是一时君子,为官清廉,勤于任事,若是免去刘阁老,则不止为天下之损失,亦为陛下之损失。”

朱厚照更加恼火,“你们两位也要拦着朕吗?!”

“臣并非要拦着陛下,谏疏乃臣子职责所在,臣忠于陛下,因而才有这番逆耳之言,还请陛下明察!”王鏊深深叩头。

朱厚照转向另外一边,“李阁老、谢阁老,你们两人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

王鏊、韩文都是皇帝的人,他们都支持刘健继续担任首揆,他们本就是阁臣,这个时候难道建议皇帝把刘健罢了?

那传出去是什么名声了。

所以尽管知道皇帝生气,但也没办法,李东阳硬着头皮回禀,“臣,附议!”

谢迁也是如此。

这样的反应,朱厚照看在眼里,其实心里也想得到。看这气氛差不多了,他便惨然一笑:“既然如此,那便如你们所说。这皇位,不坐也罢!”

皇帝此言一出,众人面色皆变。

韩文心中也万分惊诧:这种话,皇帝总不会和王鏊事先商量好的吧,要不然王鏊胆子也太大了。

而内阁三人、军机处四人,再加其余尚书全都傻眼,看起来皇帝是‘妥协’了,不再处置刘健,但这份妥协还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

刘健这个时候也很难就这么安心处之,便说道:“老臣深受国恩,忝居首揆,秉政多年,未立寸功,岂敢违逆圣意,失却人臣本分。臣才疏而德薄,特请陛下允臣归乡,于庙堂之外了此残生!”

这个时候讲这话已经是没有营养的场面话了。

皇帝忽然生出很疲倦的表情,“既然连朕都要听刘阁老的,你们往后有什么事也不要往宫里递了。四朝元老、两朝辅臣,刘阁老就是当世的诸葛孔明啊,有什么事是定不了的?”

刘健可不敢认了这话,如果他是诸葛孔明,那谁是扶不起的刘阿斗?

“陛下!臣万不敢有此意!老臣所言所奏之事岂是为己所谋?大明万里江山,百兆生民皆系陛下一念之间,陛下少年登基,乃一代英主,孰轻孰重、孰是孰非,必能明悟于心。至于臣,是不是忠心、是不是昏聩,陛下比朝中大臣,更了解臣。”

“那不正好吗?朝廷有忠臣,就是你刘阁老啊!”

“这……”

刘健哑口无言,皇帝都认了他的话,他还怎么说?

到了第二天早朝,

宫里忽然递出一个条子:今日朕偶感不适,遂令免朝,若有不决之事,请刘阁老酌情定策。

如果是份口谕,那么一众臣子还好和刘瑾闹一闹。

但这是皇帝白纸黑字写下来的,

于是一帮大臣全都大眼瞪小眼,虽说免朝之事不应如此随便,但他们也不能就抗了圣旨,弘治十一年的左顺门之变难道忘了?

而且当时和现在不同,现在还有许多大臣是皇帝的心腹,绝对不会干出那种事的。

这样,众臣目光就只能看向内阁,昨日乾清宫龙颜震怒的事,谁不知道?

“阁老,这可如何是好?”李东阳也不好讲,其实他心里想着早就劝你了,你非要和皇帝杠,现在好了,弄得里外不是人。

“刘公公,陛下是哪里不适?”谢迁上前,和刘瑾瞎套近乎。

“陛下染了风寒。且陛下知道各位大臣不愿离去,因而面谕奴婢,陛下说,刘阁老四朝元老,处事谨慎,朕年纪幼、经历少,往后就请刘阁老多多辛苦些吧。”

这是什么意思?刘健吵了一次,反而加恩了?

免朝之后,官员只得各自回去,但到了午后,宫里又有旨意,皇帝陛下加恩特赐,在刘阁老内阁首揆、华盖殿大学士的名号之外,又将他的太保升为了太傅。

作为文臣,他应该是顶峰了。

可这官儿却升的刘健屁股下面火燎火燎的。

人性里,如果你不好了,那么同情你的人更多,谁致你如此,那个人就要挨骂。

但如果你变得好了,那么就是嫉妒你的人更多。

皇帝拿不了他这个内阁首揆、托孤之臣,稍微动他一下,就是批评如潮。但反过来则不同,什么皇恩都加给他,难受的反而是刘健了!

因为如果你是真的有什么功劳也就罢了,可你的这些名号都怎么来了?

和皇帝吵架赢来的!

这还得了,

皇帝的君威何在?君臣的大义何在?

这么说起来,刘健倒是在一定程度上践踏了君臣大义!

不要说刘健这么点影响力了,就是张居正后来如何?他如日中天的时候一样有臣子敢于上疏!

所以朱厚照虽然在乾清宫里躲了几天,看似什么都不管了,但其实朝局的风向反而都开始往他这里转变。

先前朱厚照还命人编了《霸臣传》,现在已经有人要将刘健这次的所作所为给列上去了,人家也有道理,皇帝给你欺负成这个样子,你还不霸道?!

刘健自身也是几十年宦海生涯,皇帝的这个招数,他还能看不懂么?

可这是阳谋,他又能怎么办?

……

……

“……济之,你先前真的不知道?”

韩文还是缠着王鏊在问这句话。

王鏊也颇为无奈,“当日早朝,刘阁老是忽然进奏,随后就到乾清宫,这一路你都在,你觉得陛下有间隙能与老夫提前商量?”

韩文赞叹,“这么说来,陛下也是在须臾之间想到这个法子。这个法子……怎么想出来的,我看,刘阁老现如今是如坐针毡,嘿,升官升得心发慌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要说,当日也真是吓了我一跳,如果陛下真的在盛怒之下免了刘阁老,那数年之功便尽皆付诸东流了。”

韩文却不屑,“付诸东流也夸张了,难不成整个朝堂还是靠他刘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