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正德五年

不管怎么说,正德四年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年总得来说有些喧嚣,年初的时候少府因为两京筑路之事在淮安府闹了个笑话,弄得少府令顾佐都吃了瓜落。

随后就是张璁奉旨出宁夏,清屯大事涉及太多人的利益和性命,搞了大半年,搞出了个兵变,到现在连成功的希望都没看到,逼得朝廷派大军和指挥使提刀杀人。

朱厚照算是朝堂、财源、军队都大权在握的帝王,结果还搞成这幅模样,难怪历史上这类改革大多失败,甚至有些人才搞个开头,就不知道死在何处乱刀之下了。

确实是太困难了。

现在其他几个军镇在重压之下虽说没闹出乱子,但也没听说清屯有什么大的进展,朱厚照估摸着还是阻力太大,怕是不少人在阳奉阴违,一个管理系统的中层出现问题,叫他们自己革自己,可不得阳奉阴违么。

现在碰上过年,天气也不好,除了平叛其他大事暂时都可以缓慢些。

不过朱厚照的旨意,京营和上直亲卫还是按照原计划调动,兵部尚书齐承隧所领部队进驻永平,理由也好找的,这里出现过兵乱,大过年的给百姓维持基本秩序去。

但实际上,是去清算去了。

当初有两卫人马主动联系乱兵,袭击官军,这太恶劣了,虽然说有些人半途中看形势不对又再次反水,但这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这可是造反啊。

跟着起了事,不成又立马走回头路,还有这种回头路可以走?

朱厚照让内阁拿出个办法。

反正全都杀了,是不妥当的,不然以后再有这类事,那不会有人反水了,肯定是一反到底。

所以这部分人还是不杀头了,家人也不牵连,不过家乡是不能待了,要么去岭南、要么去甘肃、要么去河套开垦荒地,反正自己选一个。

对于安土重迁的国人来说,流放也就比杀头轻了一些。

原来内阁还想把在迁西缴获的一些银两拿到京师里来,这帮贪官污吏,不知道伸手拿了多少钱,一场乱事闹下来,竟然闹出黄金四千两,白银十六万两的笑话。

看着这些白花花的银子,真不知道是该忧伤于以往的吏治太腐败,还是该满足于平叛的大成功。

先是腾骧左卫百户缴获了两大箱,后来又在城中搜出两大箱,满箱满箱的黄金这种事过于吸睛,现在估计整个蓟州镇都传遍了。

朱厚照在廷议时都被气笑了,由此而对臣下说: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竟有如此多的黄金,军屯是不是应该清理?不清理都不知道这帮人这么有钱!

不过这些银子都搬到京师来朱厚照不同意。

他的内帑有三百万两白银,尽管现在每年能存的钱下降了,不像原先动辄就是一年三四百万的,主要是勋臣集团和部分文官要分红,而且这两年他攒骑兵还是花了不少。

但这也够了。

况且眼下平海伯才刚入京呢。

一个皇帝不能搞成守财奴,私聚那么多银子干什么?他宁愿分给将士们,叫他们乐呵着继续打仗去。

圣旨一下,腾骧四卫、燕山左右卫作战有功,而且一战而定蓟州是大功,再加上还是过年,每个士兵都不能回家,所以朱厚照给了他们一个新的概念:过节费。

缴获的银两换成白银大约二十万两,一两都不用上缴,上下官兵按照一定比例给分掉。

正好给边军开开眼,什么叫上直亲卫中的甲级卫啊?

完完全全的皇帝心肝儿。

按照长官多拿,士兵少拿的基本原则,蓟州的上直亲卫大概每名士兵能得到六两白银的赏钱,上面的百户、千户那就多了,毕竟三万人分二十万两银子,百户能拿到二三十两,千户更有上百两。

这样六个卫所,上至指挥使千户,下至小旗士兵都不提不在京过年的事了。

最好,明年再来一次。

腾骧左卫的百户官左洞已经升千户,但是本卫所里是没有空缺的,上峰的意思,职位先提,银子先拿,等后面班师回朝再做具体调整。

永平府这处地方也就这么叫三万大军给占了下来。

杨尚义任命了耿启为清屯专人,他在六路上直亲卫的襄助之下分赴各地重画军屯田亩,同时登记造册,确权发证。

这样的力度来搞,整得麻斌都没人抓。

呵,可都老实的很呢。

所以抓人的不是锦衣卫,是另一批人——杨尚义的人。

主要是参与作乱的士兵和家属,这种谋逆大罪寻常人都不敢包庇,不少人家是阖家都被抓走,府内的百姓则大多闭门自守,相互间的亲戚往来都停了。

弄得上直亲卫的许多士兵手里攥着银子,却根本没处花。

除夕这日军营放假,左洞只能和自己的弟兄们跑出城到乡下买了几只鸡鸭和一头羊回来。

他们当中有个叫陈大脑袋的受了伤,是箭伤,正在治,军营了普及了酒精消毒以后,这些伤不像以前那么吓人,但是这种粗狂汉子糙惯了,竟吵着闹着要吃肉喝酒,这就不成了。

冬天升起一盆火,四只羊腿升起来烤,兄弟们围了四个圈儿,有酒有肉,有说有笑,就是陈大脑袋一人在桌上啃青菜,其实还不错,给他带了几个鸡蛋的。

“哇呀呀!左头儿,咱老陈忍不住!你们背地里吃也就罢了,非在俺眼前吃的满嘴油!怎么着也得给俺来一块吧?”

同伴笑他,“谁叫你走路不带眼被箭啄了,技艺不佳,怪得了谁?你要是敢不听军大夫的话,你就来吃!”

“有何不敢?俺不怕他!”

左洞才不理他,他割下一块羊腿肉,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同时瞪了他一眼,“皮痒?”

甲级卫中纪律极严,这也是卷出来的,不然哪有作战力?

他就俩字,陈大脑袋就不敢动。

“哈哈哈。”

有个人能调笑,这真是开心呀。

“不过这次真没想到皇上这么痛快,上面几位大人还说金子要往京里运,结果连运都不运。早知道是这样,俺们当初在迁西就该再掘地三尺,说不准还能再搜出两箱。我早先在京师就知道这帮鸟官日子过得好。”

“皇上真是豪杰汉子,那金子,啧啧啧,要换了我老宋,我肯定把这玩意儿带回家藏被窝。肯定一块都不带分的。”

左洞嘴里嚼着,脸上肆意笑着,看着他们胡乱吹牛,军营本是禁酒的,就这么一晚,就不管着他们了。

他自己也干了一碗,说道:“应该还有机会。清理军屯这事儿,就跟要这帮人命似的。我跟着出去转了几天,那真是刀架脖子上才干得动的事,所以说不可能这么安稳。就算蓟州被镇住了,还有辽东呢?辽东那边若是有变,估摸着还是我们。永平再往北就是山海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