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第2/8页)
玉墨:你就别操我的心了。这仗还不晓得要打多久,大家都是活一天赚一天,活过半年,就赚大发了!命都不值钱了,真话还值什么?
红绫:玉墨,我俩是一块进藏玉楼的,第一堂功课就是对付男人:什么都能动,就是不能动真心。我是怕你又像上回一样,拿出真心来给男人伤!那个张少爷不说要为你赎身,要娶你做小吗?到头呢?你不是伤心得大病一场?人家瓦还是全的,你这边玉已碎了,粉粉碎!……
玉墨:孟繁明跟别人不一样。
红绫:张少爷知道你的真人真相,还跟你订了婚;这个孟呆子要知道真情,肯定比他更绝情!
玉墨:你要是嫉妒,也拿出钱给自己买半年假期,跟你那个板鸭厂老板好好做一阵离乱夫妻。(看看被红绫抓住的胳膊) 放手。
红绫:(仍不放手) 玉墨,你是不知好歹,还真拿自己当博士太太?
豆蔻:红绫姐姐,你才是的!话都跟锥子似的,人家哪儿疼你刺哪儿!
红绫:她要晓得疼就好了。
玉墨:你把我衣服抓坏了。
外面不远处响起枪声,十分密集。
红绫:你听听这外头的枪声!你命特别大是不是?
玉墨挣脱红绫,向楼梯口走去。豆蔻又追上来。
豆蔻:玉墨姐姐,季妈妈怎么会让你走呢?
玉墨:(转过脸,拧了一下她的脸蛋) 你给她的钱够数,她也会让你走的。可惜我的钱只够买我半年的自在,不够买一辈子的自在。
玉墨轻快地步下楼梯。红绫犹豫一下,跟着她跑下楼。
秦淮河畔/藏玉楼客厅 日/内
这里似乎不被外面的枪炮声干扰,依然灯红酒绿,丝竹管弦。几个当兵的搂着妓女们,跳着他们认为的伦巴。
红绫:玉墨,你等等!
一个三十多岁的上尉听到叫声立刻抬起头,朝玉墨看去,露出惊艳的神色。
玉墨站下来,红绫追上她。
红绫:(小声地) 本来也懒得把实话告诉你。
玉墨盯着她。
红绫:实在是看不得你这样发痴,把自己真当成万人迷。
玉墨的眼神警惕起来。
红绫:张少爷在跟你信誓旦旦的时候,一直没断过跟我……(浪荡地一笑) 现在你明白男人有多可靠了吧?
玉墨不敢相信地看着女伴。红绫破罐子破摔地笑着,把酒杯里的酒喝下去。
红绫:我从来就没服过你。
玉墨一把打掉她手里的杯子,扭头就走。
那个上尉上来,一把拉住玉墨,回头对一帮子军人叫喊:奏乐!
留声机骤然响起了管弦乐《好一朵茉莉花》。上尉不由分说地拉着玉墨跳舞。
上尉:老子明天要跟日本小鬼子一块进阴曹地府,今晚先进天堂!
玉墨使劲挣脱他,拎着箱子跑出大门。
莫愁公寓 日/外
门牌上刻着“莫愁公寓”的字样,门面雍容而低调的公寓大门口。
贴着米字纸条的玻璃门上破碎地映出玉墨的身影,她拢了拢头发,从小皮包里掏出一把钥匙。
闪回:孟繁明笑嘻嘻地把她的手拉过来,塞了一件小东西在她手心上,她展开手心,看见一把系着红绳的铜钥匙。
圣·玛德伦教堂前院 日/外
卡车在教堂院子里显得笨拙庞大,法比从车窗里伸出头,把车倒到厨房门口。
陈乔治——二十二岁的厨子从厨房里跑出,一看见卡车就愣住了。
法比:(又像自语,又像跟陈乔治炫耀) 开卡车跟开轿车根本是两码事!少一把力气方向盘都打不动!……把这大家伙开回来是容易的吗?(叫喊) 乔治,叫阿顾来,一块卸货!
陈乔治仍然看他惊险地倒车。
法比:看什么看!没听见我说的——卸货了!
陈乔治:(不可思议地看着卡车) 我们的老福特轿车呢?!
法比:(跳出驾驶室) 轿车个头长大了,长成卡车了!等于一只山羊长成了大马,多上算!一面说着,把卡车的后挡板放下,露出车厢里几个胀鼓鼓的麻袋。
英格曼神父出现在教堂大厅侧门口,看着忙碌无比的法比。
陈乔治:那以后神父出门坐什么?
法比撸了一把他的头发,跳上车厢:坐大马呀!
英格曼神父又咳嗽起来:大米出去一趟,回来长成土豆了。
法比:我们一共就剩下六十五斤大米,这一换,换成五百斤土豆,够吃十多天呢!轿车拉不了这么多土豆,我就做主把它换成卡车了。这下您该放心了吧,保证十天半月断不了粮!
一面说着,法比用牙齿咬断麻袋封口的麻线,把土豆倒进一个竹筐,放到陈乔治肩膀上。阿顾拎着一个筐子赶来,法比比画着让他上车去装土豆。
英格曼:(打断他) 为什么要十天半月?
法比:万一日本人破了城,仗还不有的打?有了这些土豆,就让他们慢慢打去,死也不做饿死鬼啊!
英格曼:就算日本人占领了南京,我相信不出三天,秩序就会恢复……
法比:三天?不可能!
英格曼:那就四天。日本人跟其他民族不同,他们比你我更受不了混乱。
法比: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头头们跟您说的一样。(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报纸包) 喏,德国奶酪,拉贝先生省给您吃的。
十几个女学生都在英格曼身后探头探脑,小声议论。
苏菲:光吃土豆?谁吃得下!
徐小愚:我一吃就胃酸!
刘安娜:土豆汤还可以……
只有书娟一声不吭,掏出项链表看了一下时间:4:30。
苏菲:用什么烧汤?自来水停了,喷泉池子里的水都用下去一半了!
女学生甲:那水臭烘烘的,一股烂树叶味道!
徐小愚:颜色都是黄的,跟马尿似的!
书娟:(突然地) 你喝过马尿?
徐小愚横了书娟一眼。
英格曼回头看看她们,下面的话更是说给她们听的。
英格曼:我去过日本好几次,不论是城市还是乡村,他们的街道、庭院,整修得一丝不苟,尤其是他们的禅花园,一进去就让人进入一种禅境。我真是感叹,那是一个多么崇尚条理、热爱宁静的民族。所以我相信,日本军队一旦占领了这座古城,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建立秩序,恢复安静。(向女学生们) 孩子们,战败的民族是悲哀的,但至少是安宁的。中国人有句话,离乱人不如太平犬……
犹如和他唱反调一般,轰炸声越发密集。女孩们似懂非懂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