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集(第5/9页)

田中:(日语) 谁设计的?

黑岩:(日语) 不必设计。我女儿有一套一模一样的。有一次她去参加钢琴比赛,她钢琴老师为她设计的,后来每次她参加钢琴比赛,都穿这套裙子。

田中:(日语) 看来我是个粗人,我从来没注意过我女儿穿的衣服!

他似乎很狂放地笑起来。

一个勤务兵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摆着茶具和小点心。

田中打了个邀请手势,两人在沙发上入座。勤务兵给两人斟茶,然后影子一样静默地出去了。田中等勤务兵关上门才又开口:(日语) 小姑娘们的情绪怎么样?

黑岩:(日语) 我只能尽力哄劝她们。

田中:(日语) 一定要保证她们情绪良好,至少在晚会上露面的时候情绪良好,因为她们将作为一个异想天开的惊喜出现在军官们面前。

端起茶,黑岩也端起茶。

少女的歌唱从远天传来。

教堂附近的天空 日/外

少女的歌声中,一张张五彩斑斓的糖纸在天空里飞翔,和雪片一样自由轻盈。

教堂/大厅 日/内

书娟动情歌唱的脸。她的眼睛注视着高高的窗子,慢慢举起两手,比画出一个取景框,窗外飘飞的绚烂糖纸跟雪花做伴,进入了她的取景框。

我们不清楚,这是现实中的画面,还是书娟幻觉中的画面。

糖纸和雪花的飘舞中,一个个女孩子都全身心投入地歌唱着。

教堂/地道 日/内

少女的歌声使油灯的火苗爆出细小的火花,随之柔柔地起舞。

法比用镐头奋力凿击着泥土。黑色泥土在他的镐头下显得酥软、驯顺。

玉墨跪坐在地上,全力地把泥土装入篮子,她曾经涂抹着红色蔻丹的指甲上劈裂了,磨秃了,相衬着她纤细但极其有力的手。这双泥污粗糙的手像是另一个人的手:一双劳动妇女的手。

法比回过头,看了一眼玉墨,呆住了,灯光里,他看见她的一缕脏兮兮的头发耷拉到面颊上,虽然细弱的两臂显出原始的力量,原先她那来自职业训练的妖媚褪去了,现在的美丽平实而家常,因而在他眼里显得更加美丽动人:他看到的是她一个作为好女人、贤良妻母的形象,因而显得那么亲切可人。

玉墨意识到法比的注视,抬起头,草草地把头发往耳后一顺。

法比赶紧转过脸,更加用力地凿击着泥土。

教堂/围墙外 日/外

日本小兵抬着头,听着教堂里传出的圣洁的歌声。

四个日本兵聚在一起,仰着脸,听着少女们的歌声一面议论着——

“唱得跟唱片里一样!”

“怪不得长官们邀请她们到庆功晚会上去唱!光是听一听她们的嗓音都大大地滋补!”

“你以为邀请她们真的要听她们唱歌啊?!这帮当官的是要另外的滋补!”

“先听她们唱歌,再办正事,是不是?”

日本兵们猥亵地笑起来。

日本小兵看着他们,既恶心又好奇:他尚未完全从男孩堕落为男人。

他们也看着小兵,又爆发一轮更猥亵的笑声——

“他还没办过正事呢!”

一个日本兵拍着小兵的小腹笑着:知道吗,这是男人最大的正事!

日本小兵对他怒目而视,突然退后一步,把枪对准他:别碰我!脏猪!

教堂/大厅 日/内

女孩们忘怀地歌唱着,似乎把求生的希望寄托于歌声。

圣母和圣婴的脸容被歌声融化,他们的眼睛不再是凝固的,似乎活了,闪出人性的光芒,被歌声深深感动。

哦,玛利亚,充满悲悯,我主和您同在。

降福于您,降福于您腹内的最珍贵的果实……

教堂/后院 日/内

少女的歌声如同雪花一样落在一座座坟丘上,墓碑上。

柔美的歌声跟雪花一块抚摸着墓碑上“戴涛千古”“李全有千古”“陈乔治千古”等等字迹。

这些坟头被不断培上去的新土增高增大,现在已高大如同王者之墓。

教堂/英格曼和法比的居处/楼梯 日/内

随着歌声,法比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面包,一杯牛奶,疲惫地走上楼梯。

他来到英格曼卧室的门口,掏出钥匙。歌声一直跟随着他。

钥匙将门打开,法比傻了——

教堂/英格曼卧室 日/内

英格曼的嘴被一根布带子勒住,双手绑在摇椅的椅背后面,两脚被绑在一起。

听见门的声响,他的头歪向门口,一双垂死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法比,这双眼睛已经像是那种列祖列宗照片中面对永恒的眼睛了。

法比:这是谁干的?!

法比马上搁下手里的托盘,拿起餐刀,跑到老神父身后,用极钝的刀刃拉着勒在他嘴巴上的那根布带子。现在我们发现,所有用来绑英格曼的绳子都来自一条被套,英格曼床上的被子裸露出鸭绒芯子。

法比:我只是昨天晚上没有来看你,就出了人命了!

带子终于被拉断。

英格曼刚喘出一口畅快的气,马上就咳嗽起来。

法比又用同样的餐刀给老人的手松绑。

英格曼:(呼噜噜地喘息着) 别害怕……我并不像看上去这么惨……我看上去是不是死了半截了?

他的话音被他的咳嗽打断。他一边咳嗽一边好奇地看着法比给他的脚松绑。

他咳着咳着,突然一个猛烈的寒噤,嘴里喷出大口的鲜血。

鲜血喷在壁炉的白色大理石框子上,有几滴溅在圣母玛利亚和圣婴耶稣的身上。

法比惊恐得眼睛都直了,呆呆看着大滴小滴的鲜血从白色大理石的底板上流下来,在圣婴裸露的肌肤上烁烁地闪动,低声喃喃着:(英文) 哦,基督耶稣!

英格曼:(英文) 我不喜欢诅咒……换一句话……

法比用血迹斑斑的毛巾轻轻擦着他的嘴巴:(英文) 到底是谁干的?!

英格曼:(英文) 我……我干的。

法比:(英文) 我们不说精神错乱的话好吗?!

英格曼:(英文) 是我干的。因为我相信可以用坦荡和信赖,用善良来征服他,所以把他一直留在这屋子里,最后他就以这个,(他拿起床单做成的绳索) 征服了我。所以我活该,等于我自己对自己……

法比:他是谁?!

英格曼咔咔咔地咳嗽着,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幸亏法比反应快,用毛巾马上接住。突然,他明白了。法比打量着屋子四周,看见那盆君子兰倒在地上,花的根茎暴露在空气里。

壁炉边扔着两截麻绳,绳子的两头被火燎黑了。

他冲向浴室,站在门口看见浴盆旁边也扔着麻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