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闩住谷仓门(第2/4页)

在果园里,他们可以听到法国人的声音,那是数千人踩在泥泞地面上的脚步声和马蹄声,但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然后,第一批法国散兵爬上了庄园南部边缘的小高地,欢呼了一阵子,胡乱开枪浪费了一批子弹。巴林命令大家卧倒,就像以前在伊比利亚半岛上打仗时经常做的那样,这样可以缩小目标。果园里的苹果树和矮树篱给他们提供的其实主要是心理上的安慰。但巴林本人仍然骑在马背上。这虽然危险,但也是必要的,为的是给手下树立一个榜样,同时也可以对战场上的全局有所把握。巴林发出了严厉指示:等到敌人非常接近了,才可以开火。不久,法国的两条主要纵队进入视野,他们移动得很快。其中一条纵队去攻打农舍,另一条则向果园冲去。“法国人匆匆忙忙的”,德国人对彼此说道,“就好像他们今天就想到布鲁塞尔去吃饭一样”。18就在此刻,呈散兵队形的步兵们开始了致命的射击,他们藏身在庄园旁边的田野里、果园后面的树篱旁、路障后、院墙头,还有楼上的窗户后。我们不知道当时拿破仑的手下有多少人被射杀,也不知道这一整天在拉海圣一共有多少人阵亡。据法国方面的消息,估计到黄昏时阵亡人数已高达2 000人。19可以确定的是,从这一刻开始,庄园周围,很快就连农舍屋内也一样,到处都堆满了尸体。无处不在的尸体已经够可怕的了,但在接下来的5个小时里,伤员的惨状和他们痛苦的呻吟声对于在场者来说更是难以忍受。

果园里的法国散兵停下脚步开始准备射击。一阵枪林弹雨,子弹击穿了巴林的马缰绳,差点击中他的手;步兵哈茨中弹身亡,他的预感应验了;连队指挥官之一的绍曼上尉受了重伤,另有多人伤亡。法军人手一杆火枪,射击速度更快,一分钟大约能完成两三轮射击。而德国人的射击速度差不多要慢一半,因为他们用的槽式步枪装弹速度较慢。不过火枪是滑膛枪,即使瞄准了也不太可能击中90米外的目标,而带槽管的槽式步枪的射程却有这两倍长,准确度仍然很高。在近距离射击的时候,像这次对战开始时这种情况,反复进行大规模的火枪齐射效果更佳,但是在当天的大部分时间里,当步枪手在农舍的隐蔽处向一段距离以外的法国人射击时,德国人是占有优势的。

双方现在都处于消耗阶段,在此期间,他们较着劲儿地瞄准、射击、装弹。20他们用左手握住火枪(如果是右撇子的话),将装好火药面和弹丸的弹药筒一头咬开,将弹丸含在口中,并将击铁或击锤往回拉一个档。然后把盖在火药锅上的触发杆推开,往里倒入一些火药面,再重新盖紧。火枪的枪托要支在地上,以便将余下的火药面倒入枪筒,然后把手里拿着的弹药纸填进去,嘴里咬着的弹丸也吐进去。枪手用推弹杆将装好的弹药压实,装好纸弹塞压一次,以便将装好的弹药压紧,装好弹丸再压一次。然后他把击铁再往后拉一个档,瞄准,开火。这个动作触发燧石,击中触发杆,产生火花,将火药锅中的火药点燃,继而引燃枪管中的弹药,将子弹发射出去。步枪的装弹方式也与此类似。有时候,步枪手也会使用预先准备好的纸弹药筒,就像火枪手一样。其他情况下,用袋子装弹丸,用烧瓶装火药面。将量好的火药面装入枪筒后,放一块圆形的油布和弹丸,然后枪手再用推弹杆把弹药向下压实。贝克步枪比火枪的枪筒短,装弹容易一点,因此更易于以卧姿或在农舍这样的建筑物内使用。21

即使天气晴朗,也有可能哪一步会出错,再要是下雨就全完了。击锤可能还没全拉回去就意外松开,导致哑火,这种情况被称为“半击发位置开火”。也有可能火石打出的火花不够大,或者火药锅中的火药就是没有点燃,或者火药点燃了却没有触发枪管中的弹药,后者被称为“药池闪光”。有时候,枪管会爆膛,导致枪手受伤甚至死亡。也常会出现在战斗白热化的时候枪手误吞弹丸,或将弹丸吐到了枪筒外面,或失手掉落弹药筒,或笨手笨脚地将里面的火药面撒了,误击推弹杆,或者过于激动导致忘记射击而重复装弹等操作失误的情况。即使所有装弹、射击步骤全都执行得准确无误,步兵的嘴唇也会变成黑色,嘴里留下呛人的味道,这些痕迹很难消除,而且让人焦渴难耐。

虽然果园里的盟军人数完全处于劣势,但是他们起初还是守住了阵地。绍曼受伤之后被拖回到农舍里相对安全的地方,但他不久就伤重去世了。然后,步兵们注意到右手边的法军纵队正在迅速向敞开着的谷仓门推进。在外面田野里身处险境的一些散兵看到法国骑兵靠近,于是退到了山上的主阵地。其他人则在汉斯·冯·德·布什上尉的指挥下在西边的谷仓门前围成半圆形,各就其位。22果园里的德国人也有条不紊地开始撤退,一边撤,一边开枪。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包括巴林的副手博斯维尔少校,他受了致命伤,强撑着站起身来,却再次不支倒地。年轻的少尉罗伯森头部中弹身亡,倒在了比德曼上尉的身旁。巴林本人平安回到了谷仓,但是他的马的腿被炮火炸掉了,不得不换骑副官的马匹。冯·德·布什带领散兵暂时守住了谷仓的入口,所有试图接近的法国人都中了他们的枪。

与此同时,法军的第二支纵队,也就是奥拉尔那个旅,从东南方向接近庄园,“迂回穿过田野,走过大路”,很快扫平了路障。格雷姆中尉和其他把守路障的士兵迅速由大门撤回了庭院。威廉·威斯下士记得子弹“就在头顶上呼啸而过”。23维厄中尉是一名勇敢、能干的工程师,巴黎综合理工大学的毕业生,他冲上前来,用斧子对着大门一通猛砍。他负伤后,斧子从手中滑落,被另一个人接了过去,但大门仍然没有被攻破。身穿蓝色制服的法军就像蓝色的浪潮一样拍击并粉碎在坚不可摧的院墙和厚实沉重的木头大门上,打了个旋儿,又向右朝着盟军的主要阵地奔去。比兰特旅已经遭受了法军炮火的冲击,在混乱中溃退,5个营中只有1个守住了阵线。然而,待在沙坑里的英国步兵和房子东边的德国人,将法国人的推进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分别从正前方和左侧开火,枪法神准。24有时候,一轮枪击就能撂倒三四个敌人,因为他们离得很近,而且大约有十几名军团士兵各就其位,从墙上的枪洞或者从猪圈那里伸出步枪射击,射出的子弹近距离爆炸,威力强大。盟军枪手利用天窗的有利角度,居高临下,趁着尚未进入法军火枪的有效射程,挑选法国军官作为目标进行射击。与德国人至少可以将他们的伤员带回室内不同,法国人负伤之后只能自己跌跌撞撞地挪回己方阵线,还有许多人只能在自己负伤倒地的地方原地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