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诽谤

皇帝大行, 依遗诏重新安排文武百官, 三公之下便是九卿,而与九卿平齐的锦衣卫指挥使如何变动,就成了大难题。虽然以燕赵歌现在的年龄担任比九卿的职衔稍显不足, 但她有锦衣卫北地千户所的军功,又有外戚的身份, 燕家和皇家沾亲带故的,职衔又是皇帝爪牙, 外朝大臣睁一只眼闭只一眼, 只当看不见。

但现在的问题是,原锦衣卫指挥使怎么办?

这家伙出身不算差, 又是走正统科举之路爬上来的,本身没有犯错,不好贬谪。况且锦衣卫刚立了大功,就把原锦衣卫指挥使贬谪出去,让锦衣卫体制内的官员怎么看?让外头的官吏怎么想?

皇帝刚驾崩你们就敢算计皇帝亲兵头子?

前朝合计来合计去, 把人塞到京营做副指挥使去了,京营指挥使从来都只是起到辖制京营八校的校尉作用, 并不能直接接掌京营八校的兵马,能做到什么地步还要看京营八校尉肯不肯听你的命令,所以没有设置副指挥使,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塞进去一个也无妨。等别的地方有了空缺,再把人调出来用, 朝廷一贯这么使唤不是勋贵出身的武官。

新任京营副指挥使十分高兴,终于甩掉了锦衣卫这个大包袱,他一个正统出身的仕人,怎么能做那蝇营狗苟之事?熬上几年资历,但凡有点功绩就能调任野战校尉,若是有战事,担任常设将军也不是问题。

礼部尚书迁左相,便由礼部右侍郎填补空缺,层层提拔调动。

等到镇北将军回京,长安已经安稳了下来。

新帝登基,自然要靠大肆封赏来收买人心,镇北将军得胜还朝更是最好的借口,没有比这更恰当的了。

常乐王爵位为特赐,故不再加封,于赵地划六县设常乐郡,以其为常乐王封国。

镇北将军迁兵部尚书,加国公衔,广阳县并入蓟县,为蓟侯封国,食邑共万四千二百户。二子燕宁盛封三等子,食邑四百户,三子燕宁康蒙荫建文君,食邑百二十户。

前锋将军封邯郸侯,食邑千二百户。

……

册封的爵位与食邑皆是早已定好的,没有再起波折,不过这些新封的军功侯是留是去到是个不小的问题,常乐王自然是要镇封国的,镇北将军也无须再商讨,三等子燕宁盛调入未央宫羽林骑,至于邯郸侯,在请示了长公主之后,同样调入未央宫,任驸马都尉。

奉车都尉与驸马都尉同为未央宫的守卫,负责皇帝的出行安全,驸马都尉因为掌管未央宫骑兵,尤其重要,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两个职位从来都是由外戚担任,驸马一词也是因此而来。

奉车都尉是如今的国舅陆成侯担任,因为故太皇太后娘家人都不在了,赵国侯两子又都没有战功,原来的驸马都尉只能由代宗皇帝的驸马担任,这下有了新晋的邯郸侯,长公主立刻把那个她名义上的姑父踢回了家。

其实以燕赵歌为奉车都尉或者驸马都尉也很合适,然而她掌握了锦衣卫,再兼任未央宫的职位就不太合适了。

虽然遗诏出临三日皆释服,但不可能真的这样尊崇。大行皇帝的皇父仁宗皇帝驾崩时就遗诏节俭,丧失规模还比不上一般的诸侯王,因为是仁宗皇帝遗诏,大行皇帝不得不尊崇,太皇太后遗诏也是如此,但到了如今,长公主代年幼的新帝跪灵,再如此节俭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至少要守灵三个月,在京有资格上朝的重臣公侯都要来哭丧,没资格的在家也要戴孝。任何胆敢寻欢作乐的都要被治罪。

但这有点苦了燕赵歌。皇帝驾崩应该悲痛才是,但她对皇帝一没什么感情,二乱世走一遭实在是提不起太多的敬畏之心,气氛到了倒是能哭几声掉些眼泪,让她在朝堂上像别的官吏一样哭出来,她哪里做得到?

况且父亲燕岚没死在这次战事中,还平稳从北地调回长安任尚书,蜀国公一系也被□□在了宫里,想来这辈子是没有机会出来蹦跶了,她和长公主的婚事也订下了,虽然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成亲,但这也是定下了!她高兴都来不及,哪里有眼泪可以掉?

但不哭勉强可以,笑出来可就是大不敬了,燕赵歌只能勉强自己板着脸,看在旁人眼里就是一副十分不高兴的模样。

于是朝臣议论纷纷。

燕家四子,三子有爵位,先帝遗诏也说了准蓟侯再择一子定世位,剩下的那一个嫡幼子想来就是世子了,蓟侯食邑万户有余,在不封国公的今日,万户侯便是勋贵顶点,况且蓟侯又加了国公衔,旁人称呼其便是蓟国公,虽然不能将国公之位传承下去,但满长安有几个能担任九卿的国公?

如此之权势燕侯怎地还不高兴?

思来想去,人们将目光放在了婚事上。

莫不是,燕侯不满意这门婚事?碍于在大行皇帝榻前不得不应下?

一旦有一个人有这种想法,立刻就一传十,十传百,结合早之前的流言蜚语,本来还想着八卦一下皇帝为何驾崩的如此之快的长安人民立刻就换了瓜吃。

皇帝驾崩这种事哪比得上男女之情好八卦?一个不好还要被锦衣卫捉去问话。八卦一位侯爵可就一点压力没有,至于这位同时任着锦衣卫指挥使……嘿嘿,世祖皇帝有云:非议政,毋禁言。

等朝廷反应过来的时候,长安里头的八卦已经满天飞了。

就连大行皇帝临终时,亲眼见着皇帝赐婚,亲耳听见燕赵歌情真意切的承诺的几位朝臣们,也不禁疑惑了起来。正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难不成真的有什么隐情?

其中又有数位朝臣推波助澜。有单纯看好戏的,捧着瓜和妻女吃得开心极了,也有早就盯上了兵部尚书之位却因为被抢而怀恨在心的,子承父过是常理,更有大批爱慕的长公主的勋贵子弟在各个书坊间七嘴八舌地添油加醋,将所有道听途说的消息都告诉说书先生,也不问真假,甚至于威胁人家必须添到评书里头,不然就如何如何。

征西将军嫡长子,姓秦名峰者,便是其中权势最大的爱慕者。

秦峰正在酒肆里和狐朋狗友们大吐苦水。这家酒肆背靠顺国公府,虽然家中没有重臣在朝,但借着世袭罔替的国公之位,子嗣里没有过于顽劣不堪的,嫡系又懂得做人,因此在长安里混得风生水起,许多勋贵子弟都喜欢光顾此家。

“他燕赵歌——凭什么?!”秦峰喝得面色涨红,一个酒嗝接一个酒嗝地打,面前摆了七八个空了的酒坛子,底下还有摔碎了的。“明明——明明皇帝下诏传我如今,便是要许我公主,如何——如何却又嫁了他燕赵歌!”

顺国公世子面上哭笑不得,心里却是腻歪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