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元初(第4/5页)

他在一瞬间就将利害关系想得明明白白了,既然邓国公已经一步登天,又似乎得知了内情,定然是不会放过他的,迟早会想尽办法将他折磨死,来为洪家满门复仇。既然这样的话,他还不如和长公主认罪,若是长公主信守承诺,他还能保住自己的命,就算长公主反悔,他大不了自尽谢罪,但能保全家人。不然若是抵抗到最后,怕是要落到全家抄斩流放的地步。

长公主微微叹了口气,对着燕赵歌道:“燕侯,将锦衣卫撤回来罢。”

燕赵歌拱手道:“微臣领命。”便走出御书房了。

广陵太守一边哭一边直打颤,心里的惊惧无以复加。若是年轻人可能不拿锦衣卫当回事,但他是听着锦衣卫的名声长大的,知道锦衣卫的手段有多残忍,便是这些年锦衣卫被废,他也不敢掉以轻心。锦衣卫?要用锦衣卫做什么?是不是他一出宫立刻就会被捉到锦衣卫昭狱里去?那些刑罚都会加到他身上……

“殿下!罪臣认罪!”广陵太守以头抢地,额头都见了血。

这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长公主心道。什么将锦衣卫撤回来却是骗广陵太守的,锦衣卫才刚复出,哪里有那么多的人手可用?

“既然认罪,那边说说罢。”长公主说道,看着广陵太守抬起头来,脸上眼泪鼻涕和鲜血混在一起的模样,心里一阵恶心,吩咐道:“来人,给广陵太守打一盆水净面。”

“罪臣谢长公主。”广陵太守谢道。净面之后他的情绪显得稳定了许多,仍跪在地上,道:“洪家一事,是济南王所托,罪臣命人所为。长公主所言,皆是实情。只是那些贼人并非与罪臣有所瓜葛,也不听命于罪臣,那些贼人是从东海郡而来,据说作恶无数,手上人命不计其数,罪臣便命亲信雇佣其,杀了洪家上下,之后又用济南的郡兵杀了贼人。”

长公主一边心道果然如此,一边觉得心里十分绞痛。听广陵太守如此轻描淡写地所说,她几乎就要一剑劈了这人。若不是,若不是她不止有这一件事有疑虑……她强按下心里的怒火,道:“你为何肯听命于济南王?”

济南王苦笑了一声,道:“非是罪臣听命于济南王,是有人要罪臣听命于济南王。”他顿了顿,道:“长公主,罪臣乃是东海开阳人。罪臣求学之时家贫,父亲早逝,得了贵人资助才得以继续读书。等到为官时,祖父母先后逝世,又是贵人出钱为罪臣祖父母收敛入葬。之后罪臣守孝六年,还是这位贵人为罪臣开门路,让罪臣担任济南太守。便是如今,罪臣的寡母还在开阳住着。一为恩情,二为孝道,罪臣不得不如此。”

东海郡的曲阳、开阳、建阳三县,乃是福王封地。

长公主已经意识到了这位贵人是谁,但她仍然问了一句:“这位贵人,是宗室里的哪一位?”

“是福王。”

长公主皱起了眉头。她早在看到比沈湘江三王看着还年轻的福王就应该意识到不对劲的,据她所知,为了让代宗皇帝放心,福王从未习武过,甚至不肯读书,只知道吃喝玩乐,而被世祖皇帝斥为不学无术。既然只知道吃喝玩乐,那没道理仁宗皇帝都病逝多年了,福王的体格却仍然这么好。

怪不得,怪不得福王的酎金短了这么多,他对着皇位觊觎了这么久,准备了不知道多少东西,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他如何不得意?他如何能不得意?

代宗皇帝还对福王稍作防备,但仁宗皇帝和先帝可对着福王半点防备都没有,仁宗皇帝只顾着盯着燕侯,先帝又是个甩手掌柜,她初掌权,哪里会想到福王有这等心思呢?广陵是富庶之地,前世蜀国公夺位又是否得了福王的助力呢?

“福王为什么要你去做这件事?”

“罪臣不知。”广陵太守道:“罪臣只能听命于福王,其余一概不知。”

“你还知道什么?哪怕是一些蛛丝马迹和猜测。”

广陵太守对着长公主伏地叩首,哀求道:“长公主,请您一定保全罪臣寡母。”

“本宫一定。”

“罪臣猜测,福王应当想要离间天家与皇家的关系。”广陵太守低声道:“顾太守病逝之前,福王就曾遣人送信给罪臣,让罪臣早做调任广陵的准备。从此推断,罪臣以为,杀害洪家满门或许也是福王一手推动的,让鲁王府与天家离心,与先帝离心。”

长公主的身体猛地晃动了一下,她感觉大脑一阵眩晕,几乎要站不住身体。她道:“还有什么,一一说来。”

“罪臣曾经去往福王府,拜见过福王世子。那时福王世子喝醉了酒,曾说过一句,便是曹王,也不过就是一条命罢了。”

一条命,好一个一条命罢了。

长公主脸色煞白,几乎要晕倒了,强撑着扶住桌子吩咐道:“唤燕侯进来。”

燕赵歌一直站在外头,只隔了一道屏风,什么都听得见,听到声音不等宫人传话,立刻跨步进了御书房,看到长公主脸色吃了一惊,连忙将长公主扶到榻上坐着。

长公主心神耗费太多,靠着引枕,低声道:“你替我问。”

燕赵歌点点头,看着广陵太守,沉声道:“曹王是怎么回事?”

“罪臣不知,罪臣只听到这么一句话。”

之后又问了些别的,广陵太守皆一一作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又将问过的又问了一遍,回答稍有不同却没有出入。燕赵歌看向长公主,长公主微微点了点头,燕赵歌便让广陵太守将这些事都写在纸上,又让他按了指印。

“事关洪家一百余口性命,又涉及到曹康王。你既然从礼王世子口中得知曹王,便应当知道曹康王是哪一位,于天家又有多重要,此事事关重大,我若放了你出宫,福王一定会暗害于你,最后死无对证,就如同你曾经做的那些。”燕赵歌道:“我将你送进锦衣卫昭狱,锦衣卫皆是我的人,便是苍蝇也插翅难逃。此举是为了保住你性命,并非是为了将你拿住问罪。”

“罪臣明白。”广陵太守将官帽脱下,又解开腰间的绶带和装着官印的鞶囊放在地上,低声道:“锦衣卫拿人问罪,是从不需要解释的。等此事了解,罪臣便自杀谢罪,请您保全罪臣寡母。”

燕赵歌亲自将广陵太守锁住,送进了锦衣卫昭狱,又命亲信看住他,明令道:除自己和长公主之外,无论是谁,哪怕是太皇太后和太后亲制,也绝不准见广陵太守,违者全家流放。

她办完这件事,回了皇宫,长公主已经在晋阳殿里躺着了,脸色好了许多,但仍然少了几分血色,看得出心神消耗过甚,思虑过重。

“咏月,我从前一直以为,曹王兄是因为积忧成疾才病逝的。我还曾私下里看清曹王兄,竟然这样就逝去了,并没想到这其中会有福王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