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前世(三)

燕赵歌从司传绍那里离开, 长长叹了口气。

真与天家无关?

她是信还是不是?

信与不信都由不得她, 真到了需要一个结果的时候,哪怕不是,也必须是。

燕赵歌在门外站了一刻钟, 才轻轻叩了叩门。

“君侯?”季夏在门里谨慎地问道。

燕赵歌应了声。

村里的屋子都不大,能空下来供给他们住的就更是些简陋的了。燕宁康带着燕宁越睡在偏屋, 正屋里那小小的孩子被季夏抱在怀里哄着,像是刚睡醒的模样。

燕赵歌去看了一眼燕宁康和燕宁越, 燕宁康直挺挺地躺着, 眉头紧皱,在梦里心事重重的模样, 燕宁越缩着身体,拽着他衣角,两人靠在一起睡了。她给两个孩子掖好了被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他们领头的是晋阳长公主,那位从长安里逃出来了”

“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季夏问得并非是之后要怎么做, 而是是否跟着另一行人。

“我得再想想,北地肯定是要回的, 只是他们也要去北地。”

季夏轻轻皱起眉头,问道:“那北地,是谁的北地?”

燕赵歌笑了一声, 道:“那自然,谁能得到,就是谁的。”

她燕赵歌有本事有身份, 有先人遗泽,又有北地军民的拥护,若是再不能得了北地,那真是笑掉大牙了。

“早些歇着吧。”燕赵歌道,她凑过去看了看那咬着指头的孩子,神色颇有些复杂。

这孩子,能顺利活到北地吗?

路上又会有多少追兵?

和司传绍立在一块,虽然能勉强占了大义的名分,可她是个女子,世人能接受吗?

罢了。

且看她到底有多少本事。

另一边,跟随司传绍的将领将燕家的亲兵都安置好了,确保就算出现冲营这种状况,也能在短时间内压制住对方,才去寻了还没睡的司传绍。

“殿下,已安顿好了。”

“燕家亲兵如何?”

“不逊色于京营八校。”

“可惜了。”

也不知这一声可惜,是在可惜不能为她所用,还是在可惜练出燕家亲兵的人已经逝去了。

“周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有探子的痕迹,但还没有摸到我们这边。此地不能久留,得走。”

司传绍皱了皱眉头,道:“不行,将士们都累得不行了,再不休息就算不被杀,也要累死了。我已失去了羽林,不能再失去你们。”

将领眼中含泪,恳求道:“殿下,若有万一,请您务必舍我们而去!”

司传绍咬了咬牙,狠心道:“这是自然,身份有别,孰轻孰重我还是看得清的。只是你们也莫要如羽林卫那般……便是逃了,也好过自寻死路。”

“我等世世代代得天家恩德,为您而死却是死得其所,请您勿要再说这种羞辱我等的话。”那将领沉声道,又顿了顿,道:“蓟侯带着的那孩子,似乎是半路上捡来的。”

司传绍一怔,立即就想起来她刚才觉得有什么被忘在脑后的事情是什么了,是这个襁褓里的孩子。蓟侯府燕家只有四兄弟,最年幼的燕宁越现在应该是五六岁左右,怎么可能会多出来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这孩子是谁?

“有其他的消息没有?”

将领摇了摇头。

司传绍斟酌了一下,道:“明日一早将蓟侯请过来,我得仔细问问。”

“是。”

将领正待要走,忽地皱起眉头,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殿下?”

“好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的……不好,怕是敌袭,传令下去!”

“末将领命!”

外头一乱,燕赵歌立即就醒了,她只是浅眠,又是和衣而卧,瞬息之间就起了身,先推醒了季夏,又去拍醒燕宁康和燕宁越。

“外头出事了,快些起来。”燕赵歌道,看燕宁越还有些迷糊的样子,她又看着燕宁康道:“若是真出了事,我怕是顾不上你们两个。已经丢一个了我不能再丢第二个,宁康你牵好阿越,跟不上我们就去跟另外一行人,领头的是当今长公主,你们跟着不会有事,但千万不能走失了。乱世一别,再见就难了。”

燕宁康抿着唇,用力地点点头。

燕赵歌又匆匆地出门去,正好撞见将领来传话,对着她行礼道:“蓟侯,我们殿下请您整顿手下的人,即刻就走。”

“发生了些什么事?”

将领道:“这不干蓟侯的事,请您走罢。”

“你们殿下既然拜托我做事,就应该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是燕王后裔,让我蒙在鼓里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将领只沉默了一下,干脆地道:“中宫太子丢了,长安城内遍寻不到,可能是被抱出城了,我们在找,蜀国公,不,那个谋逆的人也在找。”

燕赵歌立刻就想到了那个被托付给他的孩子。

“您既然已经知道,就请走罢。”

走?

不能走。

如果司传绍死在这里,那蜀国公就能名正言顺地登基,她就算去了北地也未必能得到全部北地军民的拥护,况且还要和广南侯争权,但如果有司传绍在身边,事情就好办得多了。广南侯一家人都在长安,他未必不会受蜀国公辖制,但她不一样,她如今只剩下两个弟弟,在司传绍眼里就是最好的把柄。

司传绍如果要赢,她就是最好的刀。

“我不能走,你们有什么安排?”

司传绍换好戎装,出来就见到燕赵歌和将领,顿时皱起眉头,道:“韩校尉,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交代了你吗?”

韩校尉行礼道:“殿下,蓟侯不肯走。”

司传绍拧着眉头看了一眼燕赵歌,没说话,又对着韩校尉道:“那你先去罢,记着我说的话。”

“末将领命。”

待韩校尉走了,司传绍才问道:“你为什么不走?”

“殿下,我们昨夜刚说了的话,您就忘得一干二净?我助您夺回皇位,您助我复仇。”

“不行。此一时彼一时,倘若没有追兵我一定会答应你,但如今不行。蜀国公手里有虎符,他能调动三辅地区的全部兵马,你跟着我只有死路一条。”司传绍沉静地道:“你不是要复仇吗?带着你的亲兵去北地,砍了你的仇人。你若是有那个能耐,就掀翻了大晋的天,若是没有,就做第二个燕庄毅王。”

“您昨夜不是这么说的。”

“我变卦了。”

“司传绍。”

“燕赵歌,真的此一时彼一时。姓燕的死的已经够多了,你们燕家为大晋,为司姓做得也够多了,到北地去好好活着就够了。”

“……太子在我手里。”

“你莫要骗我。”

“只要你说是,那就是太子。”

“燕赵歌,我们没有必要互相算计,这个时候也没有算计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