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语 关于内战的话(第2/2页)

内战是一个人类也许永远无法摆脱的继承物。我并不是说,人类天生就具有竞争性、贪婪以及好战,或者是说我们将永远保持社会自杀行为——将剑刺入自己腹部,如卢坎可能会描述的那样。相反,我的意思是说,内战是那种不可缺少的概念,一旦发明出来,就显示出令人惊讶的可转移性。它从罗马扩散到世界各地,毫无困难并且没有失去一点它所积累的含义。这个希腊人无法理解的新观念,被罗马人用扣人心弦的历史叙述创造出来之后,到19世纪已经所向披靡。即使是革命性的改变,都无法挑战内战在政治思想领域的地位,或许只是因为政治本身一直是内战的另一种形式,一种更温和的形式。以这种方式,这一观念获得了令人着迷的能力,这种能力不是被发明的,而是被发现的。

历史学家在面对这样的力量时,能做什么呢?也许有两种方式可以回应。一种是试图恢复一些这个词被假设的核心含义,来减少其丰富的含义,使它变得更容易掌握。另一种方式,就是带着它所有的复杂含义重新建构它,来揭示它是如何获得如此多的意义。如我们在最近的关于伊拉克和叙利亚战争的争论中所看到的,试图用一个单一的定义来限定内战,只会导致更多的复杂性和争论。从另一个角度出发,挖掘内战几个世纪以来不断累积的不同含义,看起来似乎会更好。抛弃第一种方法中虚幻的简单化,也许就能避免那无可避免的复杂结果。

一个哲学家、律师或者一个政治学者,在争论“内战”一词的时候也许只会陷入迷惑之中,而历史学家则会发现机会。所有关于内战的定义都必然具有情境性和冲突性。历史学家的任务不是去发现一个更好的定义,让所有人都同意,而是去探索这些互相矛盾的定义来自何处,它们的含义是什么,它们是如何从亲历者的经历中升起,那些在过去试图理解其含义的人又经历了什么。

内战首先是一种经历。参与者通常知道他们正身处其中,远早于国际组织来确定内战的存在。然而,它是一种通过语言和记忆折射出来的经历,也通过对过去不同地方发生的内战的记录,和对它们的思考、争论以及对其将再次发生的恐惧折射出来。它是一种被框定的经历(有些人或许会说是扭曲的经历),被内战的过去所有传承下来的概念遗产所框定的经历。一旦这个概念出现了,它就变得无法撤销,作为一面可以审视冲突的棱镜,也作为一个武器,人们可以就其重要性来进行争论。内战必须被放在那些被传承和争议的观念里来理解。就其含义进行的争论,将会使它的未来必定和它的过去一样,富有争议性和变革性。

[1] civil有“文明的”含义,也有“公民的”含义。“内战”一词取用的是“公民的”含义,而此处作者使用了“文明的”这个意思。——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