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栋的转折(第2/2页)

接着,姐姐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看见姐的眼泪,他就什么都明白了,心也跟着往下沉了沉。

他们走到自家院门时,刘树正担着一担水往回走,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刘栋。刘树愣在那里,“咣当”一声,水桶翻倒在地上。哥快步走过来,停在刘栋的面前,上上下下地把他仔细地看了一遍。

两年没见的哥哥,三十岁还不到,已显出一脸的沧桑。刘栋热辣辣地叫了声:哥——

刘树的眼泪早已经含在了眼里,兄弟俩就用两双泪眼长久地凝视着。

母亲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她急煎煎地抓过儿子的手,眼睛不眨地端详着刘栋。看着刘栋,她一下子又想到了“那个孩子”,眼泪就“哗”的一下流了下来。她一边拉着儿子的手往屋里走,一边忙着问:栋啊,这两年过得好吗?

好!刘栋只能这么回答。两年没见到眼前的亲人了,每次写信时都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写在纸上的,也只能是报个平安。回来的路上,心里仍有着太多的话要说,可一见到亲人,却只能用一个“好”来概括他此时的心情。回家之前,他没有写信,没有把自己要去军区教导队学习的事告诉家里,他要给家人一个惊喜。

进屋后,他把入学通知书递给了哥哥,刘树把那张纸看了几遍后,才抬起脸激动地说:刘栋,学习完是不是就提干了?

刘栋点点头,哥哥就一把抱住了他,“呜呜”地哭了起来。他一边哭,一边呜咽着:弟,你没让哥的心思白费,你为咱家争气了。你姐受点委屈也值了,我们就盼着这一天。

那天傍晚,刘树又蹲在门口吹响了笛子,笛声不再忧郁,曲调里透着欢快和喜气。有人路过门前,就冲刘树问:出啥事了,这么高兴?

刘树笑眯眯地冲着人家道:我弟刘栋就要提干了。

晚上,刘树和刘栋躺在炕上,都显得很兴奋。刘树听刘栋讲他这两年的部队经历,刘树很新奇地听着。后来,他一遍遍地抚摸着刘栋脱在枕边的军装:弟,你说我穿上军装是个啥样?

那你就穿上试试吧。

刘栋的鼓动更是激起了他的好奇,他从被子里钻出来,穿上军装,站在炕上左看右瞧。刘栋发现,哥穿上这身军装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下子精神了许多。他知道,哥的最大梦想就是当兵,看着眼前兴奋的哥哥,刘栋感到一阵心酸。他看着哥哥,道:哥,你这么喜欢穿军装,等我回到部队,我就把我那套军装寄给你。

刘树一边小心地脱着军装,一边着急地说:别,你寄给我,那你穿啥?

我还有。

看到哥高兴的样子,他的心里就越发难受。一家人都在关心他,可他又为这个家做了些什么?他伸手关了灯,屋里一下子黑了起来。黑暗中的刘栋突然说了一句:哥,你自己的事也该考虑了。

刘树沉闷了一会儿,道:这回你就要提干了,等你提干了,哥再考虑也来得及。

刘栋一下子就哽咽起来,他带着哭腔说:哥,你为这个家、为我,付出得太多了。

刘树却很平静地告诉弟弟:我是这个家的老大,爸不在了,我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这回好了,等你提干了,你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了,哥也该歇歇了。

刘栋没说什么,只是睁着眼睛看着黑黢黢的顶棚。过了一会儿,刘树道:不早了,睡吧。明天咱们得去看一眼爸,如果他有灵,知道你提干了,指不定该有多高兴呢。

另一个房间里的王桂香也没睡着,刘栋的回来又牵出了她的心事,看到刘栋,她就想起了“那个孩子”。那孩子她都没来得及给起上名字,她只能管他叫“老二”,老二也该长成刘栋这样的大小伙子了。夜里,她曾无数次地惦记着老二,想象着老二的生活,更多的时候,她是在梦里与老二相见。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疼爱眼前的孩子,也更思念失去音讯的老二。

在王桂香无数次的想象中,老二一会儿是清晰的,一会儿又是模糊的。这么多年,对老二的思念只能停留在她的想象中。她心里清楚,老二不会受啥委屈,一定正生活得幸福美满。可她仍忍不住去思念,她没法管束自己的思念。她千万次地想象着老二的生活,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幸福的,可她仍止不住地去想。

刘栋当兵走后,刘树曾问过当年送走弟弟的一些细节,她不肯告诉他,她担心刘树节外生枝,打扰人家平静的生活。作为母亲,她生养了这么多孩子,深知生孩子容易、养孩子难的道理。那对军人夫妻能把老二拉扯大也不容易。他们对老二视如亲生,如果老二有一天知道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那对他们的打击是沉重的。她以一位母亲的心情,体会着另外一位母亲的感情。

她曾暗自发誓,除非自己要离开人世,否则她决不会向任何人把田辽沈一家的秘密说出去,包括自己的孩子们。这是她做人的良心,她相信好人有好报。

慢慢的,她也就想通了,权把刘栋当成老二吧,每次想“那个孩子”了,她就使劲儿地想刘栋。

能让她看见孩子,这比孩子有出息还让她高兴。只要孩子健康、平安,她心里就踏实,日子也就有了盼头。这次刘栋回来,她发现儿子比两年前胖了,也高了,她揪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刘栋来了,又走了,家里似乎一下子又空了下来,于是她的心里又滋生出长长的思念。她明白,儿子出息了,不用她惦念了,可自己还是惦念,思前想后的,日子也就有了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