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元聿的整个按在她肩背上的手都在紧攥、发颤, 额间不住冒出冷汗,她从未见过他怕成这样,不能言语, 瞳孔急遽收颤着。

“陛、陛下……”

她惊呼了一声,身后又是一只黑猫朝着他疾攻而来。

她从前在南明见识过野猫, 野猫轻易不伤人的, 元聿只是在这里立了片刻, 她看得清楚分明,怎么会突然窜出几只黑猫出来,对他招招下死手, 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卒一样?

来不及思虑, 元聿忽然反掌, 将岳弯弯施力推开,那只野猫一口咬中了元聿的臂膀, 他的身体如碰了机括般剧烈地一弹,整张俊面白无人色。

这猝起不意的变故, 令岳弯弯傻住了, 但她还没忘记, 这个时候应该找巡防禁军求助。

“护驾!来人!快来人!”

元聿, 连群狼都不会害怕, 他……

一定是有什么事, 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事,有人知道他害怕猫的弱点, 有人要来对付他!

一念起,岳弯弯艰难爬了起来,跌跌撞撞朝着元聿奔去,咬牙一把抓住了哪知野猫的后颈子, 用力掐住它,令它窒息。

野猫扑腾起来,很快松开了元聿的臂膀,他如一只无力的风筝般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胸脯急促地起伏,瞳孔巨颤。

岳弯弯挥开那濒死的猫,从一旁拾起了一只宫人侍弄花草时所用的铁皮水壶,举起来,朝着那四只野猫奋力地砸了过去!

“不许过来!”

铁皮坠地,壶中的水喷洒而出。

但黑猫瘦骨嶙峋,轻捷敏锐,哪里会是岳弯弯能砸中的?它们只是敏捷地闪退到了一旁,继而又朝着元聿冲来。

不、不能让它们伤了她的陛下。

岳弯弯像只护崽的老鹰,展开了宽大的羽翅,以身挡在元聿面前。

面对群狼时,他都能保护她,临危不惧,不过是四只猫而已,她可以,她一定也可以!

她视线一低,骤然瞥见了地上断裂的一把枇杷树枝,立刻爬过去抄手拾起那枇杷树枝,回身时,果然又见它们跳蹿而起围攻元聿,岳弯弯一咬牙,一手攥着那枇杷树枝,猛急箭步奔去,一棍扫在那野猫背上。

啪地一声,似打断了那野猫的肋骨,它被岳弯弯一击之下飞出老远。

后头几只野猫又要攻过来,这时,董允飞身赶到,一剑从身后刺破了那野猫的背心,哗啦一声,鲜血四溅,几只野猫见势不好,纷纷逃窜,但巡防禁军立时蜂拥而至,擒获了那数只意图行刺的黑猫。

董允喘气未定,立刻前后请罪:“臣护驾不力,死罪!”

岳弯弯没空计较董允因何来迟了,她用了些力,将元聿从地上扶起,环在自己的臂弯内。他长睫低垂,眼眸半阖,整个人似无生气了般,恹恹无息,岳弯弯惊恐万分,“陛下,你醒醒……”

她抱着他晃了晃,用力又拍他脸,然似乎毫无反应,岳弯弯噙着泪花,忙扭面对董允道:“传太医,传江瓒……”

“不、不对,江瓒已走了,你快让人去太医院,把最好的太医全部叫过来!快!”

董允也急得如热锅蚂蚁,这时才想了起来要传太医,忙从地上爬起,踉跄了一步一脚踢中了一名禁军的屁股,怒吼:“还杵着做甚么,还不速去太医院!”

禁军诚惶诚恐,“将军息怒!”

说罢领着数人立刻朝着太医院飞奔而去。

董允屈膝跪到了元聿面前,“娘娘,您把陛下扶起来,我负着陛下回含元殿。”

说罢他便背向朝着元聿,岳弯弯咬牙,眨去了眼中不断泛出的泪水,无比担忧,几乎脱力,可仍然将元聿扶起,将他送上董允的后背。

董允气力足,顿时便负起了元聿,握着手中之剑,疾行回含元殿。

岳弯弯一路小跑跟在身后,路过那被禁军捏住的四只野猫之时,一咬牙,没再回头看它们,先随董允回了含元殿,医治元聿再说。

至含元殿内殿,董允忙将元聿放下,几名宫人送陛下上榻,很快,太医院的太医便赶来了。

岳弯弯原本跪在他的身旁,握着他的手,这时也立刻退开,带了哭腔道:“你们、你们快看看……”

元聿已闭上了眼睛,似陷入了昏睡,无论如何也叫不醒,她方才掐人中、虎口,试了很多的办法了,都没能让他醒来,这会儿早已是黔驴技穷,就等太医来就诊了。

但是,这几名医术精湛的太医上下查探了陛下的伤势,都觉诧异,很快,一个青年跪到了岳弯弯跟前:“臣看了陛下的伤,均是外伤,猫爪之上无毒,应该并无大碍,不至于致使陛下昏迷。”

顿了顿,他迟疑着又道:“陛下之所以迟迟未醒,恐怕还是与自身心结有关……”

岳弯弯瞪大了眼,“你、你说什么?”

她很快抬起头看向这满殿之人,仿佛他们都知道些什么,却纷纷回避着,独她一人,似个傻子,身为元聿的枕边之人,可是却连他深心之中藏着什么、想着什么,她一无所知!

她心痛得,若是外伤,已是血液淋漓。岳弯弯定了定神,朝着董允清喝:“董允!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董允在众人之中被点了出来,登时倒抽了一口凉气,默了默,他道:“臣也不知。臣伴着陛下学武的时候,他已经很怕猫了,见不得,连提起都不能提,有一回宫外偷摸进来一只野猫让还只有几岁的陛下碰见了,虽没有伤人,陛下却吓得不轻,又大病了一场。”

岳弯弯咬牙:“你不知?那什么人知道?”

元聿为何对猫悸噤失色、避若蛇蝎?

她天生喜爱小动物,知晓驯化的猫最是可爱伶俐,而且非常活泼聪明,可是元聿谈猫色变,他根本不管是何种品类、何种性格的猫,一应都会感到害怕,就像是在南明城时,他便表现出了对猫的极大的厌恶。

如果不是遇到些什么事,一定不会如此的。

这绝不是简单寥寥一句天性就可以解释、掩盖过去的。

那青年太医虽不回这话,却道:“事出紧急,不如先让臣替陛下施针,先暂且令陛下心悸平息。”

“好,快施针!”岳弯弯听说还有办法,立刻退让到了一旁。

眼下恐怕也确实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有急救的办法那就应该先试,不管是什么心结需要解开,都要等到他清醒过来之后。

望着帐中面白若纸、凤目紧闭的男子,她心中一阵揪紧,疼痛得无以复加,眼眶也涩涩的,似有什么就要冲出。

就连她独自一人面对死亡、面对血盆大口的狼群之时,也没有如此心痛、想要流泪的冲动。

这个青年太医是江瓒的同门,亦是老院首一手发掘、一手提拔上来的,经验比不了江瓒走南闯北医治疑难杂症那般丰富,但胜在理论充实、熟读药理,他既能来,就说明院首也是信任和认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