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行五人, 住进了苏州最大的一家客栈,并豪掷千金,包下了整座客栈。此举,瞬时撼动整个苏州城。

“我们这么高调, 合适吗?”钱袋子杨彦柏压着脸上的帷帽, 发出疑问。

胡离伸手扯了扯帷帽, 道:“越高调才越能吸引玉面郎的注意,也越能坐实我们杭州富商的身份。”

客栈老板殷勤的准备了最好的房间, 请五位贵人入内。

冬风起, 五位戴着帷帽的新妇徐徐入内。

“没唤你们,就不必上楼。”胡离掐着嗓子说完这话,关上了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一关, 众人立刻扔了头上帷帽, 并将身上勒得死紧的袄裙扯开, 露出里面的中衣。

杨彦柏透过屋内的镜子看到自己那张猴屁股脸, “咱们要不, 先把妆面卸了?还是别互相折磨了吧。”杨彦柏哭丧着脸提出了这个建议,然后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

苏水湄第一个躲进屏风后快速换衣卸妆。

互相折磨的妆面终于被清除, 大家也换回了正常衣物。

杨彦柏又提议道:“那玉面郎也不是个瞎子, 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糊弄他啊,还是要找个懂行的来, 弄个真正的美人出来。不然你瞧瞧我们这几个,确定那玉面郎看到我们是冲上来调戏我们, 而不是想砍死我们?”

这位杨大公子真是难得说了一句正经话。

胡离擦了脸,转头看一眼正在净面的陆不言,“我觉得杨夫人说的不错, 你说呢,露露?”

陆.露露.不言朝胡.金春儿.离翻了一个白眼,表示不想搭理他。

胡离摊手道:“咱们总得适应适应身份,省得出去露馅。”

“其实……”一直没说话的郑敢心突然开口,“妆面的话,我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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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敢心说的法子就是他的妹妹,姜娘。

“这是我妹妹,姜娘。”

姜娘头戴帷帽,年岁二十出头,一袭朴素绿袄,削肩窄腰,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端庄自持。

“郑副使,你还有个妹妹?”苏水湄一脸惊讶。

郑敢心道:“我从前与你说过的,是你自己忘了。”

苏水湄回想了一下,郑敢心好像确实说过自己有个妹妹,并常常夸赞美貌无双。

“你妹妹不是在京师吗?怎么也来了苏州?”陆不言上下打量姜娘,眼神有些无礼。

其实这对于陆不言来说不算无礼而是习惯。他习惯的警惕着,眼神锋利而戒备。

每每看到陆不言这个眼神,苏水湄就会想到他的身份。

锦衣卫指挥使。

能成为圣人的左膀右臂,能在杨宰相一手遮天的情况下带着锦衣卫杀出一片天来,这样的一个人,即使是人,那也不是寻常人。

苏水湄盯着陆不言看了一会儿,看到他冰冷如寒芒在背的视线,觉得男人身上刚刚品出来的一点人味瞬时消失殆尽。

苏水湄暗暗警告自己,这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一定不能放松警惕。

“唉,说起这事我就愁。”郑敢心挠了挠头,“都怪我告诉了她我要来苏州,她就自己跟着商船一个人过来了。幸好路上没遇到意外,不然……”

“不然哥哥要收拾我了。”姜娘挽住郑敢心的胳膊,笑着接过郑敢心的话。

姜娘的嗓子柔软细腻,像蕴着蜂蜜一般的甜,喊“哥哥”时直能酥了人的筋骨,一点都不像个二十几岁的人,反而像个十几岁的小娘子。

苏水湄从姜娘的语气里听出了她对郑敢心的亲昵。

郑敢心无奈伸手摸了摸姜娘的脑袋,然后跟她道:“这次找你来呢,是有件事。”

说到这里,郑敢心朝陆不言看去,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陆不言朝郑敢心微微颔首。

郑敢心立刻笑着跟姜娘道:“找你来给我们上妆。”

比起不知底细的人,姜娘确实是一个极好的人选。不过众人的真实目的还是不能跟她明言,一方面是为了泄露机密,另外一方面也是怕姜娘遇到危险。

郑敢心将大家要抓玉面郎的事情跟姜娘说了。

姜娘一听这玉面郎如此可恶,立刻表示此事她责无旁贷。

“那我赶紧去买胭脂水粉。”姜娘说话轻柔,做事却不拖沓,说买就买,说走就走。

郑敢心怕她一个人出去有意外,赶紧跟了上去。

人走了,胡离走到陆不言身边,压低声音道:“虽然说这个女人是郑敢心的妹妹,但能信吗?”

“不然呢?把她一个人放在外面?”

姜娘是一个人来的,如果他们不管,这样一个小娘子确实只能一个人住在外头了。小娘子一个人,人生地不熟,难免出现意外。

胡离点头,脸上并未露出惊讶之色,仿佛已经习惯。反倒是苏水湄,诧异的多看了陆不言一眼。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挺怜香惜玉的?不会是暗恋姜娘吧?一想到这个可能,苏水湄看向陆不言的视线立刻多了几分不同寻常。

疯狗也有开花的一天啊?

不对,不对,听陆不言的语气好像也是第一次见姜娘,那也就不存在什么怜香惜玉了。

苏水湄又回想到那日在轿子里的事。

怎么对别的女人这么温柔,对她就那么凶?

等一下!轿子!

苏水湄突然反应过来那天陆不言给她上妆时问她的话。说跟她“姐姐”有过一面之缘,难道就是那日里的事?

他,他竟还记得……苏水湄有点慌了。

她努力平静下来。

没事,弟弟与她生得一模一样,不会露馅的。

“累了,回去歇吧。”胡离伸了一个懒腰。

心慌意乱的苏水湄立刻胡乱点头,“是啊,好累好累。”

陆不言看着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外走的苏水湄,捏在手里的花生米突然一动,往前一掷。

正端着铜盆走来的客栈老板脚下一滑,就那么把铜盆倾倒了,倒了苏水湄半身水。

“啊!”苏水湄惊叫一声往后躲。

幸好水是温水,并没有伤到人。

客栈老板一再道歉,怕得罪了金主,赶紧去请医士。

“天冷,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吧。”黄鼠狼陆不言走过来,表情冷淡。

苏水湄不疑有他,赶紧回屋去换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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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厚,天际处压着黑云,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泼天大雨。

陆不言走至房间门口,看到虚掩着的门。

虽然陆不言有疯狗之称,但确实是个还没开过荤的毛小子。他一向认为自己冰清玉洁,不染女人,就算偶有情潮涌动之时,那也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虽然陆不言没有那种偷窥的心思,但他已经站在了这里,也从那虚掩着的门缝里看到了那个正在宽衣解带的小郎君。

小郎君侧身而立,屋内未点灯,即使是陆不言都看的很模糊。

他的脚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步,悄无声息地踩着房廊上的木制地板往前走去,然后贴到了门缝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