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相会(第2/3页)

“而我,亦不惧怕危机。我对未来,有着充分的信心。”

玛丽则殷切的握住他的手。“是的,我相信,困厄只在一时。我们,永远不害怕被击倒。”

如此种种,互相激励。悲戚伤感的气氛,转化为欣慰与庆幸。在众内侍的注目下,太子妃在王太子膝盖上趴了一小会,又彼此拭泪,亲吻面颊,耳鬓厮磨。然后就……

就被王后派来的人给打断了。

其实,即使此时凯瑟琳王后不来召唤玛丽,这对夫妻,也绝无可能向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倒不是十六岁的王储能保证坐怀不乱柳下惠——实际上,禁了两年的已婚男子已有些蠢蠢欲动——而是有伤在身,条件不允许他主动。否则,让他直接出口清场拉帘子白日宣那啥,毫无耻感。

好歹,他已游历过意大利,见识过文艺复兴发源地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了。那些个放纵的巢穴哟,所谓“万事蒸蒸日上,只有贞(;;)操例外”,直教他大开眼界。

况且,法国宫廷的风气,也向来不是多么纯洁。从前亨利二世还有其他贵族,还稍微顾虑他未婚者的身份,并不对他开放某些成年人的宴会或活动。而自打王储成婚,他就获得了几乎所有场所的入场券,眼观耳闻,各类大尺度娱乐还真不少。

起初弗朗索瓦还羞涩畏缩,后来就有几分习以为常。不过,想到自己纯洁的妻子,想到他和她在天主面前立下了誓言,想到他对她最虔诚最高尚的承诺……这股神圣感,让他继续维持了原有的矜持。

再说,尽管史上好些教皇深陷荒淫无度的传闻,他此番在罗马会见的那位,倒尽显庄严持重,且竭力宣扬清正廉洁的精神,无形中,助他再次稳固了骑士的坚贞之心。

眼下,被打断的弗朗索瓦有点不爽,玛丽则不无放松的去拜见婆婆了。唔,公公亨利二世“公事”缠身,对于媳妇归来这种“家事”,也只好先交给老婆去处理。

因为长子遇刺之事已过去好几天,且病情稳定,凯瑟琳王后此时倒还算平静。所以,瞧见红肿一双眼的长媳,她心情尚佳,对玛丽关心国家形势表示了理解。

“陛下愤怒到了极点。”凯瑟琳道。“自从《卡托—康布雷齐和约》后,他就决定逐步整治国内异端横行的情况。是的,近年来,国内那些加尔文信徒,哦,他们称胡格诺派,频频和日内瓦那边互动,还在国内公然召开大会,正不断侵蚀着天主教的根基。甚至,海军元帅科利尼和他的弟弟安得洛也为之心动……”

“陛下一开始,就希望以雷霆手腕解决问题。王室总管与吉斯公爵他们也非常赞成。如今,出了这种事情,陛下更没有理由,去姑息那些叛逆。”

说着,爱子心切的凯瑟琳不禁咬了咬牙。“尽管我一贯主张宽容,我也不能忍耐那些胡格诺派的谋反行径。他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等玛丽联络上了尚在巴黎的吉斯舅舅之一,才知道了更多细节。

“有人曾同我说,法国和西班牙应当早日结束战争,该联合起来,去铲除异端,保卫信仰。因此,陛下自年初,就开始着手整顿那些毒瘤。可惜,他被一些无耻小人蒙蔽了双眼。”

洛林红衣主教表现得义愤填膺。“那个蒙莫朗西,在圣康坦惨败,害得王室重金赎回,承受君恩,却不思回报。还有其外甥科利尼,比信仰不坚的他,更心向异端。他俩一归来,便设法释放了那个自称皈依新教的安得洛。他们,尤其蒙莫朗西,显然影响了陛下的策略!”

“高等法院也在迟疑,甚至一再制止从西班牙引进宗教裁判所。但,那些新教徒毫不领情,甚至唯恐王储联络罗马,故而行刺作乱……所以,亨利陛下已经打算,强行通过这项决议。”

“幸好,国王陛下终于做出了英明的决定。”洛林红衣主教一脸讥讽。“而唱反调的高等法院,压根不是愚钝,也不是为了什么别的私心,而是他们之中,有人已经背叛了信仰!”

“尤其是,有个叫迪布尔的小推事,居然诬陷红衣主教们亵渎神明,阻碍新教徒钻研《圣经》,真是天大的笑话!他还胆敢当国王的面指摘‘通奸’,显然是暗示陛下和‘那位夫人’行为不端。”红衣主教说着便觉得解气。“陛下自然非常激动,甚至发誓,务必烧死那个异端。”

玛丽叹息道:“我听闻,数年前陛下就颁布法令,严格禁止那些新教徒在国内活动。偏偏,有人执迷不悟……”

洛林红衣主教握紧了拳头。“所以,这一次,无论谁求情,陛下都会严惩不贷!”

偏听则暗,兼信则明。玛丽又拜访了异母哥哥詹姆士,从他口里,得到了更全面的讯息。

梅里勋爵这两年被委任“法兰西大使”,在宫廷里安享尊荣,倒还算惬意。毕竟,因为妹妹明面上器重他,那两个连法国宗亲波旁都敢得罪、眼高于顶的吉斯兄弟,也均对他亲密客气。然而,年近三十的他,到底思乡情切了。

梅里有着自己的野心。巴黎虽好,他却没根基,斗富也比不上本地贵族。即使他担着驻法国大使的名头,妹妹玛丽也时常以太子妃身份自行联络宫廷,自己仿佛被架空,更觉无所事事。若能回到苏格兰,他是先王詹姆士五世的儿子,有爵位和小块封地,母家不乏亲戚,还和其他勋爵颇为熟悉,更有机会抓到实权……

这种希冀,在他发现,那个昔日在自己之下的博斯维尔,居然当上苏格兰军队统帅之后,更强烈了。

于是,在和玛丽的交谈中,梅里努力展现自己的政治见解,希望小女王如过去一般信任她,倚重他,在苏格兰给他弄个更好的位置。

“这次刺杀案,与新教徒反对罗马、反对镇压固然相关;但更重要的,和某些行政失误,导致更多的人不满现状、转而支持胡格诺教徒有关。”

“法兰西和西班牙和解之前,国家财政就比较糟糕了。为了缩减开支,洛林红衣主教绞尽脑汁。”梅里不无小心的望了玛丽一眼,见她表情平静,才继续往下说。“比如,撕毁一些和巴黎商界的合同,划掉部分烂账……这样子,许多商人损失惨重。”

“红衣主教还削减了不少政府职务,涉及到王室、法院、军队。所以,许多小贵族也对此不满。”

“最重要的是,战争结束后,被遣散的士兵将领未得到很好的安置。他们一直没拿到薪水和补偿,肯定会向宫廷表示抗议。我听闻,这次行刺案中,有些人,便是后来投靠胡格诺派的老兵。”

玛丽听着,频频点头。当下法兰西王室债台高筑,为了平衡预算,解决赤字,执政大臣不得不硬着头皮,得罪一大帮人。这,也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