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国家(第2/2页)

“和古时一样,西班牙平民依旧贫穷,教会仍然极端富裕。可叹的是,社会主流,始终将之视作光辉荣耀和理所应当。”

他的描述,令弗朗索瓦侧耳倾听。“人们都知道,下颌突出的腓力国王陛下,是不容置疑的。他公正清高,执着己见,专;;制强硬。他在政治上一贯骄傲,对宗教则一贯虔诚。他深信,上帝选择了他来压制新教之浪潮,来关闭宗教改革之门。”

“多年来,他驱逐异教人士,杀灭新教徒,手段严酷。民众确实噤若寒蝉,但很难说是真正的信服。不少平民商户,或是被排挤、或是主动离开了王国。”

说到这儿的时候,玛丽恰好凑了过来。她冲弗朗索瓦粲然一笑,插话道:

“可见时代变迁,历史的洪流不可阻拦……因循守旧,固步自封,是不行的。”

她的丈夫沉吟片刻,表示赞同。“是的,在我们的王国,任何人只要不违背法律,就该享有思想和信仰自由。”

玛丽眉梢微挑。“还有‘表达意见的自由’。”

当然,这是在公开场合,标准的、冠冕堂皇的说辞。表面上不压制舆论自由,但玛丽深知,现今她的政府,还远没有放宽言论自由。一旦涉及社会重要事件,有异议者(往往是传道士)都必须在公众面前保持缄默——不可擅自印发文字、宣传己方主张;也不能聚众集;~会。

毕竟,这是个呼唤“宗教变革”的年代(尽管不少需求,都是假借宗教之名而发声)。“坚守”旧教的君主,常常要面临来自革新派的挑战。英格兰女王玛丽.斯图亚特同意保留前任采用的英语《圣经》,但同时把拉丁文典籍摆在案头;而在王室及政府的官方活动,她也恢复了天主教礼拜仪式——这些,都令新教徒们感到别扭不安。

虽然他们是少数派,但嗓门之大,也许胜过对手三倍还不止。尤其是他们中最极端的清教徒,把加尔文主义奉为瑰宝,永远妄想以宗教控制世俗王国,叫嚣的声音最凶、最响。若不适时让他们闭嘴,放任他们发展信徒,一国之君的统治根基,将会变得相当危险。

玛丽哂笑:“不过我很清楚,即使贵为神授之君主,也不可能使所有国民满意。如英格兰这般开明、重视议会意见的政府,还要被指责‘独断专行’;社会稍开放自由一些,便有人跳出来骂‘世风日下’;民众追求文艺和娱乐,就可能被批评为‘骄奢yin逸放荡不羁’,‘宁愿享受生命也不忧虑身后之事’,‘没有虔诚’……”

弗朗索瓦温柔的拉住妻子的手。“我知道,总有些人,只学习凶狠严苛的摩西,却忘记宽容慈爱的耶稣。但宽容大度的君主,不会因区区小事而介怀。”

玛丽撇撇嘴。“单纯的批评不算什么。我只担心,某些新教徒煽动群众,反抗政府活动,增加‘宗教’纷争。所以,必须及时处置这些妨碍秩序者。”

具体怎么处置?

呵,揣摩上意的诺福克公爵,了解现任天主教女王,不像前一位玛丽那么喜欢烧人,曾建议把反叛的家伙控制起来做苦役,或者“流放”到新大陆去。

后一条,其实就是史上英格兰应用的“正确办法”。

这个办法算是保证了本岛的“和平”。然而,其最终造就了另一个庞然大物——美利坚合众国。

北美啊北美,玛丽想起来真是爱恨交织。那片土地具有很大潜力,却距离太远不好控制……

历史证明,这种殖民地,再怎么费力控制,终有一日都会脱离宗主、成为独立国家。武力统治不易(史上英格兰也因为法国搅局战败,任由那十三个州独立);文化输出也难保不出白眼狼(参见东南亚那些各种给大中华使绊子);哪怕以经济手段牵制,自家体量不足的话,迟早也会被抛在后头……

咳咳,还是先别去愁那太遥远的事,会长很多白头发的。不偏题不偏题,具体怎么处置以清教徒为首的持不同政见者——

玛丽犹豫之时,弗朗索瓦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听说,爱尔兰岛上待开发的土地很多,王国对那里控制不足。若自都柏林周边开辟种植农场——”

他摸了摸胸口别着的鲜花。“别的作物不好说,马铃薯应该会适应良好。”

迈尔维尔适时称赞:“陛下所言甚是。新作物耕作正需要劳力呢。”

玛丽则眼前一亮。好吧,其实,比起美洲,爱尔兰的确贫瘠了些,殖民经济收益不高。但那里的原住民,可几乎都是旧教拥趸呢。

新教徒若大批迁移新大陆,成为当地人口主体,那里将来对英格兰的旧教王室的隔阂,有可能更深。倒是押着他们去“隔壁”爱尔兰去消磨意志,或者稀释一下人数,没准,未来会大不相同。

当然,人民也可以用脚投票,自发跑去美洲……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嘛。

玛丽笑盈盈道:“我最最亲爱的陛下,我太喜欢这个绝妙的主意了。”

大厅里,风琴、竖琴、风笛、琵琶正轮番演奏;北欧出产的威士忌酒香四溢。这真是一场欢乐的晚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