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察觉到有人替自己把凌乱的头发整理好,谢景迟向沙发里侧瑟缩了一点,好避开他的触碰。

那只手上的动作很温柔,却是他最不想要也是最不敢面对的那种温柔。

他不知道Alpha怎么样,他只知道Omega就是这样忠于欲望的生物,此时此刻哪怕只是普通的安抚,他也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呻吟出声。

这样的话未免太尴尬了,他还想要一点自尊,至少在这个人面前是的。

大概是他把抗拒表现得太过直白,那个人停顿了一下,再没有其他动作了。

他感到庆幸和解脱,可是过了一会,身体深处又空虚得难以自己。

秦深就这样和他坐了一会,两个人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默默地等待那股不合时宜的冲动平息下去。

当秦深离开以后,谢景迟试探着睁开眼睛。

流过泪的眼眶边缘刺痛着,望着空荡荡的起居室,他感到一切都糟透了。

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时间的流逝变得很奇怪,一会快一会慢。

谢景迟本来想回自己的房间,但是他走不动也不想动。他想做一朵蘑菇,扎根在不见光的地方慢慢地腐烂掉都好过要面对之后的一切。

在秦深吻他的那一刻,他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一点喜欢自己,而不是一昧地同情和怜悯。

如果不喜欢他的话为什么要这样引诱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毕竟这又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他不想知道在临时标记的前一刻到底是因为什么让秦深停了下来。

可能是他并不符合秦深的心意,也可能是那一点欲望并不足够让秦深克服自己的洁癖,那样说只是为了让自己知难而退。

归根结底,他不是一个很好的对象,或者说不是一个合适的对象。

当秦深再度回到起居室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谢景迟还在原来的地方,抱着膝盖,面前摊开的练习册上面一片空白,很容易就能看出做题的人心绪紊乱,根本不知道要从哪里下笔。

他的眼眶和嘴唇还是一片不太自然的红色,神色也恹恹的,但是比刚刚要好一些了,不再像刚哭过那样可怜兮兮的。

顶灯是亮的,柔和的光线均匀地分散开,落在局部的就很少,不足以支撑起阅读这样的精密工作。

“怎么不开灯?”

谢景迟的肩膀很轻地颤抖了一下,但没有说话。

秦深打开沙发边上的阅读灯,明亮的灯光照亮了谢景迟所在的那一小块区域。

当明暗的层次被区分,值得注目的人或事就更加地耀眼,直至无法忽视。

清透的灯光下,谢景迟整个人蒙着一层柔软朦胧的光圈,像一个天然的发光体——哪怕他本人根本意识不到这些。

薄薄的睡衣贴着他瘦削单薄的身体,在他上半身微微前倾的时候,清楚地印出两片形状美好的蝴蝶骨。

上个月精心修剪过的头发又长长了,细碎的发尾扫在白皙的脖子上,遮住了那一片隐秘的、不容他人随意触碰的脆弱皮肤。

在那里曾有过一个清楚的牙印,宣告某个Alpha对他的所有权,只因为不是永久的那种,所以很快就淡去。

太瘦了。秦深皱起眉,想起自己出差的时候管家在电话里跟他告状。

管家说如果没人管的话谢景迟可以呆在房间里一天都不怎么吃东西,问他在干什么也不像其他小孩一样玩游戏耽误了,就是普通的学习还有看书。

很早以前他就注意到了,谢景迟总是很不会照顾自己……可能会是会的,只是不愿意为了自己的事情麻烦其他人。

成年男性的体重使得沙发陷下去一大截。

有人坐在了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谢景迟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边,却还是忍住了没有侧过头去看。

秦深身上的水汽很冷,空气中飘着清新寒冷的木调香气,和谢景迟自己身上就还残留着的出自同源、却有那么一点不同。

是信息素混合着沐浴液的味道,傻子都知道他是去做了什么,谢景迟不傻,所以心知肚明。

秦深离开是为了去解决一点成年人的烦恼和不合时宜的意外状况。

谢景迟不知道秦深折返回来是想做什么也不是很想知道。

“哪一题不会?”

秦深的嗓音比平时还要低沉,仔细听的话还有几分沙哑。

谢景迟没有做声。落在身上的目光如有实质,烧得他脊背和后颈隐隐作痛,怎么都不自在。

“把这个喝了。”

秦深把手里端着的杯子放在桌上,牛奶甜甜的味道弥漫在这一小片空间里,谢景迟的鼻尖动了下。

这样的举动放在秦深这样的人身上,已经是近乎明示的示好,然而这一次他还是没有去接。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较劲什么,他就是不想搭理这个人。

都那样拒绝他、推开他了,为什么还可以像没事人一样和自己搭话?

为了把秦深从自己的世界里赶出去,他假装不知道秦深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应,专心做起题。

额外的题目印在一张A4纸上,他开始审题以后才发现自己拿错了,拿的不是自己的那份而是陆栩下午和别人讨论用的竞赛题。

竞赛题比他想得还要难,他研究了一会没研究出门道,心里烦得更加厉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草稿纸上他随手画成的椭圆从内到外扎满了各式各样的直线和曲线,都快要变成一个筛子。

无论怎样分割怎样列方程,他都找不到那个完美的动点。

他只知道自己快要变成一个不安定的动点——以某一点为圆心,满世界地做不规律运动。

就在他想把面前的练习册推到一边然后落荒而逃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又一次开口说话了。

“对不起。”

乍听之下很突兀的道歉,但他们谁都知道是为了哪一件事。

谢景迟咬了下嘴唇,手里的笔一下子没拿稳,从手中滚落。

有人替他捡起那支笔放到他面前,他盯着秦深那张过分俊美的脸庞,心里某个地方软下去,再也没有办法兀自强撑。

“这一题。”他侧开视线,小声说,“我没看懂。”

“给我看看。”

秦深接过那张薄薄的A4纸,纸上印着三道大题,谢景迟说做不出来的是第二道。

谢景迟很小心地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很害怕他会对此说些什么。

好在秦深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做这种超出他成绩水平太多的竞赛题,只是抽空抬起头,指着一边地杯子说,“把牛奶喝了,冷了就不好了。”

“好。”

谢景迟端起杯子,小口地喝秦深给他热的牛奶。

他不喜欢纯牛奶的味道,管家给他热牛奶的时候都会特地往里里加一点蜂蜜,好让牛奶有一点甜味,而秦深给他端来的这一杯里也是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