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停杯投箸不能食

总之,最后顶着‘焦焦’(阿舒叫的是‘娇娇’)皮的蒙毅,带着秦王政的旨意出了宫,将白舒领回了他自己的家——然后很委屈的告诉白舒,他等的‘蒙毅’现在还在王宫处理政务,要等一会儿才能回来,在那之前他可以自由活动。

“娇娇不打算留下来陪人家么?”白舒打量着自己暂住的客院,对蒙府朴素大气的装潢很满意,“之前还从未来过咸阳么,作为东道主,娇娇难道不打算带着我好好转一转咸阳,没准儿我一个想不开,看着咸阳如此美好,就决定留下来了呢。”

蒙毅侧头打量着白舒笑弯了的眼角眉梢,想到之前于王宫中嬴政与他的对话:“不了,”他道,“你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不是么,是留下还是离去,即不是我能够劝动的,也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更何况我欠你的,用这个,”他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土地,“还清了。”

面对着他的灿烂笑容敛了一敛,随即又换上了失落:“娇娇好无情啊,”说的像极了被人渣抛弃了的可怜人,“明明路上还对着人家百依百顺的,怎么到了咸阳,把人家圈进了你的地盘后,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像你说的,你现在在坑里已经爬不出去了,”蒙毅直视白舒,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异样,“是圆是扁已经任我拿捏了,我干嘛还要对着你施以好脸色。”这话说得很拔diao无情的渣男本渣了。

“你就那么确定我能够被你们拿捏?”然而被他打量的人还是那副模板化的表情,蒙毅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事物,他无法判断雁北君是否知道他的身后有故人一路追来,也无法确认这是出自他的授意又或者其他。

“难道不是么?”蒙毅反问,“或者雁北君在期待你的分桃来救你么。”

“什么?”白舒脸上适时的流露出了茫然的报表情,然而得到了嬴政示意的蒙毅,见到白舒如此神情,越发肯定对方是在和自己装疯卖傻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等下我不明白——’白舒看着蒙毅的背影,‘他说我的龙阳之好来救我???’

系统也很懵逼:【为什么(副将)利是你的老相好?】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当时遇险时,利于林子中的一箭将人暴露了,【但是为什么是你的同性恋人,话说利真的追你追的好远啊,都已经到函谷关了。】

‘实际上,’白舒抬头看着头顶逐渐茂盛,已经难以从缝隙中看到天空颜色的参天大树,‘我还怀疑利虽然没有亲自进秦国,但他已经派人盯上我了。’甚至只需要他高呼,安排的人手就能立刻保护他离开咸阳。

【你们的人在咸阳?】系统惊呼道,【你都已经把所有的势力都交给他了,也告诉他你很大几率不会再回去,他都已经是如今雁北的守将了,还盯着你做什么?】

白舒轻轻笑了一声,并不打算解答系统这个小智障的问题,反而寻了一处地方盘膝而坐。今日的阳光很暖,咸阳的风虽不似邯郸那般温柔,但春日里也算不上冷厉,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昏昏欲睡。

茅·真·焦走入院子的时候,瞧见的便是靠在大树下闭目似是睡着了的青年。他的皮肤很白,摇曳的树影偶尔会投下几缕调皮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温和的光:“哇,”他干涩的感叹道,“难怪王上对他念念不忘。”

认真的,若不是他们家王上如今已经有了公子们,他会怀疑王上沉迷政务不喜后宫,是因为眼前这个比龙阳君还好看,被王上惦记了近十年,如今一有机会就疯狂算计,将人叼回了自己窝中,不给赵王看的人。

茅焦自觉脚步很轻,可他离对方还有数十几步的时候,就瞧见对方闭合的眼睛陡然张开,凌厉的眼神携着刀光剑影扑面而来,眼中一片清明。便是此刻对方的嘴角是天然的上翘,也无法遮掩他身上的凶气。

然而这种恐惧仅仅是一瞬便不见了,快到让他以为那是他的错觉。当茅焦意识到这一切已经过去的时候,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还有一只手贴在他的脊骨上抵住了他后退的步子:“好久不见了啊,”身后的人对着坐于树下的青年打招呼,“怎么是你来秦国了?”

嬴政的声音喑哑,平静背后是翻滚的不满和怒火。这吓了茅焦一跳,要知当初自家王上斩杀了朝堂上大半想要劝他重孝道,迎王太后回咸阳的文官,大殿上血流成河时,也没见君王如此震怒啊。

打头一次见到自家君王如此愤怒的茅焦,开始思考蒙毅不愿前来究竟是因为对方在正主面前喊他‘焦焦’这件事,还是因为他看出了今日是个多事之日啊。

茅焦虽然在内政或者排兵布阵上没有什么天赋,但是看人脸色推断他人心理却是极为擅长和熟练地。再加上他聪明细心且极为擅长审时度势,口齿伶俐还善于与人打交道,才逐渐讨了务实的秦王器重,自一个小小的门客变为了秦国对外交接的主要臣子。

然而茅焦很清楚,秦王对他最初的器重,便是在嫪毐事件之后,他于君主‘最生气’的时候,于对方斩杀了数十人之后站了出来,却并非是因为他多么擅长说服人,而是其他的臣子愚笨且不知变通的时候,他是那个最有眼力,也有胆色上前的。

他只是在王上需要的时候勇敢的站了出来,这个成就可以是他的,更可以是别人的。他不过是在王上终于腻歪了清理活动,拔掉了大头和他想要除去的人后,准备要找个理由收手的时候,恰逢其时的出现罢了。

他所做的,是看准这个机会冲上前去。秦王或许是真的再也不想见到赵姬,但是为了秦国的江山大业他需要忍。秦王也或许的确是对嫪毐于吕不韦感到不满,但这样的不满在他们的人被杀被折,逐渐填充上了他自己的人后,变成了无所谓。

他所做的不过是在秦王政打算收手的基础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给秦王一个台阶而已。

嫪毐之乱王上生气么,他生气。但王太后与外男苟合这件事,王上就未必生气了。当年吕不韦、赵姬和蔺相如三方把持,亲眼见过华阳太后的嬴政自是知晓女人的能力,他可以不在乎赵姬干政,却不能不在乎赵姬乱干政。

所以所谓的驱逐王太后,不过是想要借着这个理由再清理一批人罢了。

疏不见他前脚刚劝了人,后脚那些死去的臣子家中就得了丰厚的补偿么。便是他,也借着这个机会在‘秦王贤明豁达愿听白衣谏言’的这个故事中,得到了一个‘能说会道’甚至是‘官袍加身’的评价了么。

他的确受益了,可受益更多的难道不是在这个故事之后,被他愿听平民进言,豁达开朗胸襟和包容态度所感动的那些文人墨客,接连来投的秦王么。要知自这个事情过后,秦国就涌入了其余六国诸多平民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