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银鞍照白马

白舒单手压在剑上,在一众秦使震惊的目光中进入了大殿。

于是臣子们早早准备好的议题,就莫名其妙从‘燕使’转移到了白舒的身上,此刻莫要说什么燕国督亢图了——反正燕国迟早是秦国的,燕使什么的见不见得都无所谓——连嬴政最近新得的胡姬生了个儿子都没人恭贺了。

先集火那个让王上不断破例的赵国降将,弄死了再说其他!

白舒抹着鼻子,看着坐在王座上满脸戏谑的嬴政,听着周围难得统一了意见的秦国文武大臣,久违的感受到了一股子委屈。

他为了秦国朝堂的和谐,为了王上安慰,牺牲这么大,当事人竟然还笑?

“是王上宽宏大量——”这么小心眼的君王真少见!

“怜悯舒没有官职在身——”要不是你找了个‘用功勋换雁北不变’的借口,我怎么可能没有勋爵在身。

“赐臣下如此殊荣——”好让我在你被发现胡闹之前,先集火一把替你接下来挡个灾,还能顺带娱乐你一波。

“臣下不胜惶恐。”这种特殊待遇,你们谁要快点儿拿走吧!

嬴政坐在最上方,瞧着白舒咬牙切齿的笑容,冠冕上的垂帘随着他的窃笑轻轻摇晃:“好了,今日是特例。”将自己亲手推下水的人又拉了回来,“燕使在侧殿等候已久了,还是先传燕使吧。”

然而这话并没有解围,甚至因为秦王主动揽责的举动,一殿的疯狂追随者对白舒的仇视更深。一度让白舒产生了一种误入某个大型邪O教0组织场所,打断了他们疯狂朝O拜仪式的错觉。

抬着死鱼眼去看上方的嬴政,一点儿也不感激他。

台上君王的话说出来,殿外就传来了内侍拖长的宣召声。内殿文武臣子讨伐白舒的声音,也随着这声音也逐渐平复了讨伐白舒的声音。虽然对这个降将看不惯,但毕竟已经是秦国的臣子了,在外人面前,还是先和谐一下吧。

反正人就在这里跑不了,等燕使走了再讨伐也不迟。

燕使荆轲与副使秦舞阳,就是在这样臣子间尴尬又冷淡,甚至还带着几分杀意的仇恨,君王高坐台上,脸上是诡(xing)秘(zai)莫(le)测(huo)笑容的奇怪气氛中,踏入大殿的。

与他们之前所假想的备受重视不同,不要说秦王了,就连秦国的臣子们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所有人都在看那个站在左侧一身暗色常服,长得异常娟秀好看的男人。然而除了‘好看’之外,荆轲看不出这人有任何问题:“燕使荆轲携副使秦舞阳,拜见秦王。”

荆轲捧着装有樊于期头颅的盒子,他身后是捧着燕国督亢图的秦舞阳。

随着他的声音,充满仇视和敌意的目光视线,零零落落的自白舒转移到了他们的身上。

然而荆轲和秦舞阳并不知道他们视线中的敌意原本是冲着白舒去的,他们只知这些秦臣眼神不善,个个看着他们的样子像是想要将他们凌迟一般——

众目睽睽之下,秦舞阳害怕了,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白舒的眉头一挑,将佩剑贴腿藏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

“燕使这是怎么了?”嬴政也注意到了秦舞阳的动作,他甚至亲切的发出了问候。

“边城小镇出来的小子,没见过如您这般威武的人。陡然有幸得见天子真容,被天子所震慑了。”荆轲回头看了眼秦舞阳,一边解释着,一边打开了手中装有樊于期人头的盒子,展示给秦王看。

嬴政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也不知信没信。

白舒的重点却在‘天子’这个词上——荆轲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站在白舒身侧的武将上前,检查了一下盒子:“王上,的确是樊于期。”并没有将装有人头的盒子奉上的想法,甚至还主动将盒子合了起来,似乎是担心脏了这大殿一般。

嬴政也懒得看一个死人的头,他虽然小心眼,但也没无聊到和一个死人过不去。况且说实话,虽然他看重樊于期,对他的背叛也十分失望。但只要想到樊于期的死给燕国带来的负面影响,即便对方也是无心造成的,他就不生气了。

死了还不忘记弥补自己的过失,就勉强原谅樊于期好了——反正都死了。

“把燕国的督亢图拿过来给孤看看吧,”藏在垂帘后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荆轲,“等过了今日,燕国就是大秦的属国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以至于除却白舒,没人注意到他尾音稍微抬高的问句腔调。

荆轲自然也没注意到:“本就是燕王送给秦王的礼物,秦王想看,是我们的荣幸——只是秦副使抖成这个样子,怕是无法好好为秦王介绍这幅图了,还请秦王准许外臣代替他,完成本属于他的使命。”

“不用了,一幅地图而已。”嬴政摆手,“孤看过那么多地图,不差这一幅了。”

荆轲不慌不忙道:“秦王看的地图虽然多,但无一能与这幅督亢图相比。只因秦王之前所看皆是秦国固有的土地,而这幅——”他转身接过了秦舞阳手中的督亢图,“是秦王未来对地图腻歪到不想再看的开端。”

这话说的很巧,如果不是提早知晓了对方来者不善,嬴政觉得自己会很喜欢这个燕使的:“好,如你所说——你上来和孤讲一讲这督亢图吧。”

他说的意味深长:“但愿不要让孤失望。”

嬴政恭恭敬敬的对着嬴政鞠了一躬,双手捧着地图缓步走向台子:“是,”垂下眼睑,神情恭敬又虔诚,“外臣谢过王上。”

荆轲捧着地图在桌子前站定,看着嬴政走到桌子的另一侧后,他缓缓摊开了手中的地图。他的动作很慢,动作温柔的像是在抚摸自己心爱的女人。

白舒压着剑的手指在剑柄上摩挲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秦舞阳:“王将军,”轻声唤了一句身边站着的王奔,“一会儿你去制服那个秦舞阳吧。”

“啊?”专注于燕国督亢图的王贲陡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的转头看向白舒。

变故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当荆轲手底下的底图全部展开时,荆轲迅速抓住了嬴政的衣袖,同时藏在底图最里侧的匕首就显露了出来,他顺手一拔快速刺向了秦王。

早有防备的嬴政反应不慢,他向后退了一步,同时手按在剑柄上——

——没□□。

因为此刻两人是侧着身站立在桌前,荆轲又抓住了他一边的袖子,嬴政向荆轲的方向走不难,退后却是有些难度的。这也就导致了他想要拔剑的话,前方空间不够,无法将剑完全拔出的困境。

白舒瞧见荆轲去抓嬴政袖子的时候,就抬脚把王贲朝着秦舞阳的方向踹了出去。提着剑的左手将剑抛至右手的同时,将剑鞘与剑分离,抓着剑鞘的左手直接将剑鞘投掷向了荆轲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