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银鞍照白马

抬头看见来人是白舒时,嬴政将手中的竹简抛了过去:“瞧瞧!”

刚从蒙恬处回来的白舒抬手接住了半空中的竹简,脚下的步子也没停,走到嬴政的对面跪坐了下来:“这是什么?”

“燕太子丹和荆轲不得不说的那些事?”靠在扶手上,嬴政回答道,“徐夫人什么时候回咸阳?”

刚刚展开竹简的白舒抬眼,看着嬴政:“您要把借给舒的剑收回去么?”

“借你的归借你的,在你还符合孤的心意时,孤不会收回来的。”毫不在意的摆手,“也不是没有短一些的佩剑,只是想着既然他决定开炉,孤自然要最好的那个。”

听到这,白舒垂眸,视线落在竹简上:“今日大殿上,是意外居多吧。”

“一次意外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如果下次还有意外呢?”对于自己的失态嬴政倒是没什么想法,反而是在危险面前因为扒不出剑,不能自保这件事让他十分反感,“之前都是与人比试,今日这危难关头倒是被孤发现长剑的弊端了。”

真的遇到麻烦,对方可不会等你主动拔出武器再冲上前。

白舒看着嬴政认真的神色,在确定对方不是话中有话后,垂眼看手中的竹简:“那舒真的不知道了,徐夫人说要锻剑之事,王上也是知晓的。”毕竟大部分材料都是从王库里出的,“什么时候锻好,只有徐夫人说得清吧。”

“行吧,”对于那些执拗的手艺人,嬴政也没强求的意思,“那就先让他的徒弟给孤锻出一柄来,先凑合一下吧,蒙恬那边儿怎么样了?”

终于说到正事了,白舒一边看着手中没有断句的竹简,一边汇报道:“秦舞阳都交代了,反倒是荆轲,只咬着‘燕太子丹是主谋’这件事不放,其他的都没说。”

这种戏剧性的对比让嬴政笑出了声:“你怎么看?”

“荆轲是个聪明人。”将竹简重新团成了一团,轻放在了桌子上,“秦舞阳就很蠢了。”

“没咬着你不放?”嬴政脸上浮现出几丝促狭之意,“再蛊惑一下侍君之侧你?”

说到这个,白舒的表情沉了沉:“王上和蒙将军真是心有灵犀啊。”他极为不善的表情就已经给出了嬴政答案,而这个答案嬴政简直不能更满意了。

“就说你很好用啊,”撑着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白舒,“说说看吧,问出什么了?”

“那秦舞阳前几年在街头和人起了口角,愤怒之下杀了人,也因此坐牢。因他当时年幼,恐怕燕太子丹以为这人格外有胆识气魄,加上他的确能说,才会选择他。您真该亲耳去听听,他在牢房里是如何‘效忠’您的。”

技术看不出来,脸皮是真的厚:“都开始拿舒做标榜,说一见您就知道您是要做大事的人,说您的气度远超燕太子丹,顺带他还说您能一统天下呢。说之前是他的错,他愿意从此为您鞍前马后——就差立誓要为您直接去死了。”

嬴政哼哼的笑了起来,不掩愉悦之意:“你觉得呢?”

白舒的表情有些复杂;“是舒想的太复杂了,他们竟然真的只是来刺杀王上,希望干扰秦国士兵踏足六国进城的——他们到底是怎么觉得您死了,我们就会停下来的?”这个问题白舒实在是想不明白,“难道不应该更愤怒,所以决定踏平燕国么?”

王室一国尊严所在,若是放过了欺辱王的人,那这个国家还有什么脸面,还不是会成为其他国家中好欺负的软蛋啊:“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聪明人的想法,傻子不懂。”嬴政哼笑道,不知指谁是聪明人,谁又是傻子,“不过燕国的手段是越发上不得台面了,看起来你们班师回秦时顺手吃掉的那些地盘,让燕国彻底慌起来了。”

“您怀疑燕王知道此事?”

“燕王喜?他没这胆子。太子为质是多么无奈又耻辱的事情,竟然做了好几次。”赵国一次,秦国一次,算起来燕太子丹的人生有大半是在别的国家度过的,“空有野心却没点能力,甚至连为君的肚量都没有。”

“只要孤不打到他们蓟都城下,他就还能骗自己他的王位无忧。”这也是为什么秦国不一口气拿下燕国的原因。

白舒点了点头,开启了新的话题:“该套的情报掏出来,他们没什么用了。”秦舞阳有什么优点呢,“具秦舞阳所说,他是受到了燕太子丹的胁迫,如果他不来,他在燕国的家人就会惨死。他不似荆轲无牵无挂,他家中还有个十岁的弟弟和更年幼的兄弟姐妹。”

“哦?当年是他因为起了争执,拿了把菜刀当街杀人的吧,”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声音,“他现在在这里和你们忏悔,还顺嘴提了弟弟妹妹,这是在影射谁啊。”

“舒还没说话呢,蒙将军当场就骂回去了,”白舒眼角带笑,“蒙将军也很喜欢扶苏啊。”

“孤的扶苏自然讨人喜爱。”亲爹洋洋得意道,“秦舞阳就不用留了,人头砍下来送给燕王吧。那荆轲,”手指点了点桌面,“你觉得是杀还是留?”

想到之前在竹简上看到的情报:“杀了吧,燕国督亢图和樊于期的头,已经足够咬死燕国了,更何况他在大殿上喊得声音那么大,比吓得说不出话的秦舞阳可要聪明多了——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改口。”

“迟早都是一死,他不会改。”嬴政提笔在丝帛上写下了王令,“一为名一为利,果然人世间车马碌碌,多是为名为利的庸俗之徒——那荆轲游街示众,然后砍了吧。”

白舒自无不可,更何况如果荆轲不改口,那借他之口定然能将‘燕太子丹刺杀秦王’一事宣告天下,彻底砸死在耻辱柱上:“那秦舞阳呢?”

“既然对孤有这样的重望,那就赏他个车裂示众好了。”

这转折转的白舒怔了三秒:“王上这翻决断,实在是……”

“少奉承孤,这还是你当年说的话呢。”抬手将写好的丝帛上盖上王印,然后递给了白舒,“许多年不见,姬丹(燕太子丹)那个家伙这么多年不见,水准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实在是无趣。”

“啊哈哈,您记性真好。”尬笑了两声,白舒发现自己对嬴政说的最多的话,可能是夸奖,“如果燕王将燕太子丹送来赔罪,您打算如何处置他?”

瞧见白舒将丝帛收入怀中后,嬴政摆手:“别让他送来,孤看他心烦。”

“喏。”白舒应了下来,“那您要他活着还是......”

“孤现在还没打燕国的意思,留他一条命吧,一个自诩聪明的傻子上位,总比其他人要对秦国更有利。”嬴政权衡了一下利弊,“灭魏之前,孤还是很期待他发现他的人头只是暂且寄放在他脖子上时,会是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