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纵死侠骨香

“陛下可起了?”大臣行色匆匆,尚未完全站稳便迫不及待地询问守在门口的侍卫。

“陛下才刚睡下,”侍卫铁着脸,对大臣焦虑的模样熟视无睹,为手中的佩剑挡住了大臣前行的道路,一行数百人将小院子围了个严实,“还请等陛下醒了再行通报。”

“是急事!”几乎是在侍卫的声音刚落下,那大臣的话就结束了,他急迫的甚至都没能注意到另一侧的侍卫在对他身后来人行礼,“你快快叫醒陛下,是天有兆示啊!”

正说着,他身后的脚步声顿住:“虽然罗也觉得这样说有些危言耸听的感觉,但刘侍郎说的不错,此事确实紧急,还望诸位通融,叫醒陛下。”甘罗摆手示意那对他行礼的侍卫安,“若是陛下震怒,我等一力承担,绝不牵连诸位。”

他这话显然比那焦虑的大臣更令侍卫犹豫:“可陛下睡前吩咐了,”侍卫还是分得清主次的,“便是天大的事情,也等他睡醒了再说。”

“陛下说的?”李斯刚到场,便听见了这句话,“陛下是什么时候说的?”他身边还跟着赵高,两人几乎是前后脚到的院子门口,远远望去还能瞧见其他身着朝服的秦臣在往这个方向走。

眼瞧着朝中重臣陆续在小院外聚集,便是再忠心于君王,也难免因为眼前的景象而被影响,拧起了眉头:“一个时辰前,天约莫亮的时候。”他没有透露秦皇的行踪,只是将他睡下的时间告诉了他们。

敏锐一些的臣子已经蹙眉陷入了沉思,而不比那些跟着嬴政一路打天下的重臣,小部分新入朝的臣子未能读懂侍卫的言下之意:“昨夜有天降之物拖火坠于东方,此乃大凶之示,需提早应对啊。”

“陛下说了,一切等陛下睡醒再做定夺。”侍卫却像是个木头人一样,牢实的堵在了众人前进的道路上,任凭其他人再怎么舌辩莲花,也不动分毫。

反倒是那些跟着嬴政一路上来的老臣,终于从思绪中拔了出来,瞧着脚下打钉子的侍卫,再次确认道:“你说陛下卯时才睡下的?”

“是。”侍卫点头,“若诸位有急事,还请去偏殿休息等候。”

“胡闹!”一位稍微年长,看起来像是宗族的老臣胡子都要被气歪了,“小子,此等要是你也敢拦?若是耽搁了大事,你有多少个脑袋可以砍?!”

“属下——”

“族老息怒,”赵高伸手拦住了张口就想要回怼,他微胖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像是膳房中掌勺的大师傅,“陛下这也是才歇下,陛下夜里批复奏折,怕是不知晓昨夜之事。不就是连老大人您,也是一觉睡醒后,听府中下人说得一二么。”

他笑的慈善,说出来的话却是充满了讽刺之意:“高也是一觉睡醒,才知昨夜有变,这急慌慌的便想要来找陛下——陛下昨夜政务劳累,可不比你我这些做臣子的,将消息一报,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那老者被他气得胡子一翘:“胡说!”一时也顾不得继续和侍卫辩论欲要进院子面见君王之时了,转身对着赵高便怼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当今陛下手中黑冰台的情报能力,若是真的被误会了什么,一家上下数百口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李斯扫了一眼赵高,余光注意到了好似对这一切都不在乎的侍卫,对赵高这样祸水东引的行为,没做出制止。

李信借着自己站位靠后的便利,没人注意的便利,瞧瞧戳了戳自己身前的王贲:“你也是为了昨夜坠星而来?”

“大家都是为此吧,”王贲向后退了半步,压低声音,“你瞧见雁北君了么?”

“没啊,”李信猛摇头,像是在撇清犯罪嫌疑一般迅速,“将军成天神出鬼没的,没准儿他现在在陛下院子里,作业他们秉烛夜谈了也说不准?”

王贲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神情不复之前焦虑。

“喂,你想到了什么,倒是和信说说啊,憋着算什么事儿嘛。”李信瞧着王贲的神色,不满的再次抬手去戳对方,“将军在不在这里,和那灾星有什么关系?”

他倒不是单纯因为王贲的神色有异,而是除却王贲之外,其他被他标注为‘心里都是圈圈绕绕说话打弯的狐狸’们,在听闻陛下‘刚睡下’后,与王贲产生了如出一辙的恍悟,就连之前焦急欲要面见陛下的模样,也褪去了大半。

但这和将军有什么关系???

“这天下,除了政务和长公子,就只有雁北君能左右陛下了。”王贲瞅见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中央争执的侍卫和官员身上,后退半步小声解释道,“长公子远在咸阳,你觉得陛下为什么才睡下?”

李信是对朝堂信息的敏感度低,但这并不代表他蠢:“你说陛下早就知道了?”他瞪圆了眼睛,“不愧是陛下!”

一副无脑吹的模样。

王贲被李信这意料之外的结论逗得哭笑不得:“这不是陛下有先见之明,雁北君不在此,怕是先一步去处理这件事了。”否则凶星显现这种大事,当权者怎么可能还睡得着,甚至专门吩咐侍卫等他睡醒再处理这件事。

“没准儿,”王贲若有所思,“陛下还不是借他人之口听闻此事的呢。”他想起他昨夜最后一次巡夜时,坐在城垛上独自饮酒的白舒。

李信‘啊’了一声,青葱的脸上是茫然和好奇:“你说陛下亲眼看见了?”

“谁知道呢,”王贲没有正面回答,他对着匆匆而来的侍卫长点了点头,反手扯住李信的领子,“你且跟我来吧。”

“哎哎哎?干啥?”虽然最开始因为王贲的出其不意,李信活像是被猫妈妈叼着的小猫崽子,但差异过后他便施了个巧力,挣脱了王贲的手,跟在上级身后,“我们不等着陛下睡醒了?”

“雁北君走了,护卫陛下的责任可就要担在你我身上了。”王贲与侍卫错身而过,“况且我们是武将,打仗之外的事情你我掺和什么。”

李信摸了摸后脑,不由感叹道:“你和王翦老将军差的真多,”他还想留下来看看陛下对天降灾星这事儿是什么反应呢,“算了,反正甘罗那小子也在。”文人笔力好,听甘罗转述也挺有意思的。

至于什么‘灾星’?

若是一两个奇景异象便能动摇大秦的地位,那他个武将早就该引颈受戮了。

而与此同时,只有一墙之隔的院内。

“哦?王贲和李信走了?”侍卫嘴中所说,刚刚歇下正在休息的君王,正坐在桌前,手中是卷起的书卷,“他们走的倒是干脆——”想到了王贲的亲爹王翦,嬴政笑了起来,“王翦和他爹,倒是不像。”

跪在下方一袭黑衣的男人垂着头,安静的像是一个摆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