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第2/4页)

转着转着,对话就开始了。

徐皓没看完,被大夫喊起来拔管子。大夫用手往外抽管子,动作很小心,偏偏就跟在给徐皓心脏抽血似的。一圈一圈从体内开始绞,五脏六腑震颤,绞得他连思维都开始感觉到疼。

徐皓虽然不了解催眠,但是他了解闫泽,闫泽这个人,脾气大归脾气大,轴也是真的轴,他要但凡认定一件事,你就别说催眠了,你除非是真把他打回去投胎,否则有些事儿,他怎么也变不了。

况且,那是闫泽的脑子,里面装的全是他的思想。那是触及他灵魂深处最干净的第一块地儿、是他全身血液沸腾的最初点,是他的罗曼蒂克,他的隐蔽之处,他的精神所及、他的梦。

那是他的火种。

徐皓当时就想站在现场指着那个Joseph的脸问,你妈逼你什么人啊,你就要扒开人脑子看?

徐皓是真他妈想给他头上摔板凳。

晚上的时候徐皓给安德烈去了通电话,安德烈给他说了两句那个车祸肇事者的情况,但是徐皓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徐皓沉着口气说,“安德烈,你帮我个忙。”

徐皓说完之后,安德烈说,“就这?”

徐皓说,“就这。”

安德烈想了一下,“兄弟,其实这也不是帮你的忙。上次要不是你们在场,我这条小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我老爹之前也说了,你们得到的是我不光是我的友谊,还是我们家最高的友谊,友谊是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但我觉得你这主意也太单薄了,干他狗屎的祖宗,欧洲是我们的地盘,你怕什么,进去抢就完事儿了!”

徐皓叹了一口气,说,“现在不是抢不抢的问题,你带人人家就不带人了吗?你进去火拼什么代价你想过没啊?再说,有法子把人弄出来,但弄出来现在也很麻烦。总之你就别操这份心了。按我说的帮我忙,行不行?”

安德烈一听,索性直接答应了,“行行行,你说了算。”

徐皓叫安德烈那边先派人打听着邵老的行踪,没想到又过了一个星期,邵老竟主动联系上他。

电话还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号码,接起来,对面老人说,“徐先生。”

徐皓虚了一下眼睛,又立刻镇定住,对着电话说,“邵先生。”

邵老说,“徐先生近来身体可好?”

徐皓说,“还可以。”

邵老一时间没答话,徐皓也按兵不动,竟一时沉默下去。

片刻后邵老说,“听说徐先生找我?”

徐皓说,“原本么邵先生联系我,说要给我指条出路,日子都敲定好了,又因为我这点事耽搁了。现在想着时候正好,不如续上日程。您觉得呢?”

邵老说,“怎么,徐先生要来法国?”

徐皓拄着拐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窗口,凝视着昏黄色的日落,说,“为什么不呢?”

约谈比想象中还要奏效,徐皓不清楚到底是韩俞那边奏效了,还是安德烈那边奏效了,总之邵老在最后给了一个地址,法国这趟可以走。

徐皓现在这情况,说实在的,车勉强能开,走路只能拄拐,慢走不远就牵扯着浑身上下都疼。但他还是没怎么耽误时间,包了个私人飞机就过去了。

邵老挑的这地儿,说来也巧,就在尼斯边上大概一小时车程,上次和闫泽从葡萄酒庄园开车过来可能还路过过这附近的公路。徐皓下飞机的时候,扑面而来是法国早秋的凛冽又温柔空气,他吸了口气,看着眼前大片大片的田野,仿佛在看莫奈撇满黄绿色涂料的画布,平白生出故地重游的惆怅思绪。

安德烈带着人在私人停机坪接他,旁边车队排了一溜,抽烟的抽烟纹身的纹身,看着煞眼,一看不是什么合法分子在聚众。徐皓地址早发给过安德烈,两个人上车也没说什么话,车队就动了,然后沿着公路一线快速往目的地驶去。

第一站没去邵老那,徐皓早些时候让安德烈在当地找了个做手工西服的地方,按着他的尺寸给他做了一套正装,纯黑色,非常笔挺,非常潇洒,要是不拄着拐走就更好了。

但真到邵老那了,徐皓还是得拄着拐走。

邵老约的地方是一座高耸的古堡。很符合他的气质,古老、气派、宏丽、幽僻。徐皓拄着拐第一脚踩进那中世纪壁画涂满一整面墙的大堂时,徐皓感觉自己的这一只脚像是踏进了墓地,拐棍在上等地毯上落不下任何声音。

邵老在会客书房坐着,身后站着不下二十个人,皆面容严肃,低垂着视线。邵老极瘦,银发一丝不苟向后梳去,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一条细绒毛毯,单手夹着雪茄,视线落在雪茄旁侧。

徐皓拄着拐一步一步向前走,他西装笔挺,身段修直,气宇轩昂,又走得很慢。他身后也跟着不下二十个人,安德烈不着急,插着兜跟在徐皓旁边走,看上去轻松得像是进了自己家门,后面的人也同样,他们西装革履,五大三粗,神态不羁,像逛展览的一样跟在后面左右打量,有人甚至挑衅地吹了声口哨。

就在这两种气质截然不同的人马对峙中,徐皓挪到了邵老对面的那个椅子上,以极慢的动作坐了下来,然后把拐杖放置到一旁。

徐皓向后一仰,靠到椅背上,松了口气,随后双手从容在桌面上交握,然后对邵老说,“邵老先生,幸会幸会。客套话不多说。您要是不介意,就叫人都撤了吧。有些话,咱们还是私聊合适。”

邵老夹着雪茄抽了一口,看着徐皓,没出声。徐皓微笑着看他,又道,“您别看我现在收拾的像那么回事,其实现在让我再站起来都费劲。不说现在是在您地盘上,就是在别的什么地儿,就我现在这身体状况,咱俩真打一架都不一定谁打得过谁。我们简单聊个天,又能对您造成什么困扰?”

邵老落下雪茄,没说话,抬了抬手,他后面的人就开始往外走。

安德烈站在徐皓旁边,对徐皓说,“那我们在外面等你了,但说真的,你俩就这么干唠,能行吗?”

徐皓语气挺随意,“放心吧,我不是还跟你要了个后手吗?”

安德烈被噎了一下,说,“说真的,你不要还好,你这么一要,我真不知道待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全出去,这彻底变成人家的地盘了,也不知道暗地里躲着什么东西,你可千万别冲动。”

徐皓说,“行,我有数,你放心吧。安德烈,这次谢了。”

安德烈轻轻捶了徐皓肩膀一下,“嗨,说这些干嘛。那我们出去了。”

安德烈说着,带走了最后一拨人。当整个偌大又古朴的书房仅剩下桌前两个人时,邵老点了点手中的雪茄,用捎带一些口音的中文问徐皓,“徐先生,你是为什么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