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三株媚03(第2/3页)

第二日一早,薄若幽似往常那般时辰醒来,夜里船行的虽慢,可这一夜也行出了数十里,窗外已和昨日所见大为不同,而此刻天光出现,江面之上风势小了许多,一片茫茫白雾笼罩其上,楼船行与其中,颇有些腾云驾雾之感。

薄若幽起身看出去,只觉新奇,而她动来动去,手臂上疼痛已消了大半,她不由撩起衣袖来看,这一看,不由想起昨夜是霍危楼为她涂药,她眨了眨眼,此刻仍觉如梦似幻。

回想当初初见霍危楼,这位金尊玉贵的武昭侯令她跪在雪地大半个时辰,后冷眼相待,更是骇人的紧,可如今,霍危楼竟能亲手为她涂药,实在令人匪夷所思。由此可见,霍危楼御下的确颇为不同,办差得力者,他当真颇为宽仁。

此念令薄若幽心头微松,想起霍危楼,不免觉得他眉眼都温和了几分。

行船第二日,一行人便是霍危楼都觉出几分无趣来,船行江上,除了他们养的信鹰之外,是再收不到别的消息,这对每日都要看看折子想想公差的他而言,当真是个折磨,霍轻泓还可想想戏班子会唱什么戏目,可他却不会想这些。

思绪闲下来,霍危楼却总是想到昨夜横在自己眼前的那截玉臂,他的确是不太一样了,从前不许女子近身,如今近了,从前从不会做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如今也做了,他便是想给她长个记性,可这法子也用的有点太柔和了些。

霍危楼拧着眉头,半晌也未想清楚自己的心思。

当局者迷。

用早膳时,江面上雾气已散,暖阳爬上半空,金灿灿的明光洒满了整个楼船,明归澜昨日未挪动地方,今日也令人将他抬去了二楼楼台看江景,薄若幽有心令程蕴之出来走动一二,可他却好似有所避讳似的,只在廊道上站了站。

福公公命人给程蕴之送来茶点,在门口笑盈盈的道:“程先生也出来转转吧,整日在屋子里,实在是憋闷的很。”

程蕴之掩着唇咳了一声,“劳烦公公费心了,在下身子病弱,见不得风。”

福公公看了看程蕴之,笑着应声走了。

二楼东西两侧,皆有一片空置的楼台,一来船体不许上部太重,二来辟出一块赏景之地,也能为船客们找些消遣,这是巨富沈家的楼船,自然得处处精致才好。

东侧楼台视野最是开阔,明归澜和霍轻泓到的时候,正看到玉春班男男女女们在此练身段,见他们来了众人纷纷退下,只在不远处的舱房内传出断续的吊嗓子的吟唱声。

霍轻泓便道:“昨夜有人唱戏,你可听见了?”

明归澜点了点头,霍轻泓便道:“也不知那第二人是谁,倒是比那第一人唱的妙些。”

话音刚落,已有人从船舱廊道中走出来,“公子说的,可是民女?”

走出来的正是柳慧娘。

柳慧娘今日仍是一袭青色裙裳,在这正月末的天气里,步态聘婷而来,好似一抹春色令人眼前一亮,她边走便唱,仍是昨夜那两句,霍轻泓眼底微亮一下,面上却也不显得多么欢喜,当着自己人,他嬉笑怒骂颇为稚气,待当着外人到底有几分霍国公世子的架子。

“倒真是你。”霍轻泓下颌微扬问,“何名何性?”

柳慧娘福了福身,“民女姓柳,名叫慧娘。”

霍轻泓眉头扬起,不显山不露水的,“唱的倒是不错,你人既来了,是想给我们唱两嗓子?”

柳慧娘唇角微弯,“公子想听什么?”

霍轻泓眉眼间皆是倨傲,“唱你最拿手的。”

柳慧娘微微一笑,“民女拿手的很多——”眼珠儿一转,“民女便为公子唱一折《思凡》吧。”

霍轻泓一脸无所谓,抬了抬下颌便令她唱,柳慧娘手眼一动,身段立刻摆出了款来,一开口,霍轻泓眉峰又是一扬,能被称作“大家”的女子,自然非同小可,她启口轻圆,收音纯细,手眼身法皆是精准而曼妙,实在是令人赏心悦目。

虽唱的是江南软语,却也不是难以分辨,而期间气韵悠长婉转,清丽妩媚天成,当真是令人心间也生出两分缠绵意味来,霍轻泓半狭了眸子,等柳慧娘一曲唱完,不由拍了拍掌,“妙啊,当真绝妙,怪道你们戏班有些名声,来人,赏——”

侍立一旁的侍卫立刻送上赏钱,柳慧娘微愣一瞬,面上有些尴尬,“公子不必赏赐,民女……”

霍轻泓扬眉,“唱得好,自然该赏,小爷这片刻正觉无趣,你倒是给小爷添了两位意趣。”

侍卫送上赏银,柳慧娘只好接过,见霍轻泓目光移开不再看她,便知自己该退下了,她面上有些不甘之色,却到底没敢造次,转身便回了廊道之内。

没走几步,一扇门大开,宋媚娘一脸嘲弄的站在门口,红唇微动,“下贱。”

她面上是极惑人的笑,开口却仿佛打了人耳光,柳慧娘面色一变,却不做怒,只扬起下颌拂了拂耳畔的墨发,“姐姐听见了,《思凡》③要像刚才妹妹那般唱,姐姐还唱的出吗?”

柳慧娘说完冷笑一声,抬步便回了自己屋子。

楼台上,霍轻泓将廊道里的动静听了个五六分,一时嗤笑出声,和明归澜道:“这些戏伶当真心思多,小爷还没开口呢,闻着味儿便来了。”

明归澜失笑,“岂不正合了你心意?”

霍轻泓将手中折扇一展,“刻意为之便无趣了,不过适才的确唱的妙,也不知堂会摆上,又有哪些好折子可听。”

很快,连福公公都知道了楼台上的动静,又与霍危楼说起,霍危楼不置可否,手边拿了本兵书再看,见他提不起兴致,福公公狐疑的看了他片刻,转身出来寻薄若幽。

“幽幽啊,侯爷今日好似不晕船了。”

薄若幽便道:“人若太过疲累,也极易不适,今日侯爷许休息好了。”

福公公还对昨日之情景将信将疑,便又问:“昨日咱家看你对侯爷也颇为关切,从前侯爷有些生人勿近,如今你觉得侯爷待你可亲善些了?”

薄若幽不觉有他,“自然很是亲善。”

福公公想问却又不知如何问,末了只道,“侯爷从前凶神恶煞的,你不会怪他吧?”

薄若幽失笑,“怎会,侯爷位高权重,御下严厉是应当的,民女从前与侯爷乃是初识,侯爷自不可能像待公公这般待民女。”

薄若幽神色寻常,福公公半点没看出女儿态的娇羞,她亦不存任何试探之意,当真是对霍危楼一点儿想法也无,福公公虽看不透霍危楼,却还不看明白薄若幽吗?他一时觉得逗趣,倘若他家侯爷当真动了些小心思,可薄若幽却半点杂念也无,那也实在太好笑了!

“公公,您在偷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