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四和香04

薄若幽只觉自己糊里糊涂便进了武昭侯府, 虽有些如梦似幻的,可她到底沉得住气,很快便打量起侯府来, 府内的矜贵阔达比她想象之中更甚,可一路往内走, 却是空荡荡不见几分人息, 而花圃楼台看着皆是簇新, 虽一看便知有人精心打理,却实在少了烟火气。

霍危楼走在前,一边走一边侧眸打量着薄若幽, 见她有些好奇的张望着, 倒是比平常那一脸沉静稳重的样子娇妍了几分,然而很快,他发觉薄若幽眉头微蹙, 甚至还轻轻叹气,他不由得剑眉微扬, “本侯这府邸何处令你不满了?”

薄若幽猛地回神, 她哪里敢不满,忙扯出一丝笑来, “民女不敢,民女只是想着侯爷必定少在府里住着, 因此眼下府内还是簇新模样。”

见霍危楼眉头还拧着,薄若幽口风不由一变, “民女是觉侯爷多为国事烦忧, 常在外奔忙,极少归家,更洁身自好不比旁人奢靡享乐, 因此才是如此,民女对侯爷颇为感佩。”

霍危楼啼笑皆非,“你这阿谀奉承倒是学的快。”

薄若幽平日里瞧着温柔沉稳,可她也不过十七岁,又受义父义母宠爱长大,好听的话如何不会说?只是从前与霍危楼尊卑分明,亦不熟识,这才拘谨守礼罢了,如今熟络几分,她言辞自然也活泛许多。

薄若幽被他打趣的敛了敛眸,“民女不敢。”

霍危楼收回视线亦扫了这园子一圈,侯府五年之前赐下之时重新翻修过,此后除了必要仆从,并无多余之人,他带着亲随一年之中只有半数时间在府内,而匠人各个不敢轻慢,因此这府邸便处处规整,倒不像常住人。

薄若幽便是不说,他自己也觉此处少了些生气。

一路沿着廊道往内,走了半晌都还未到主院,薄若幽脚步便放慢了些,目光往前看去,想看看府内深处有什么,霍危楼又瞧见她如此,似笑非笑道:“你到此时才觉害怕,是为时已晚了。”

薄若幽无奈望向霍危楼,“侯爷不必吓民女,民女只是头次入侯府,有些忐忑罢了,便是去其他人府上,也会觉紧张的。”

霍危楼剑眉顿时一簇,“其他人府上?去其他人府上,你也敢这般夜里一个人去?”

这话带着几分警告似得,薄若幽忙道:“自然不是,若是其他人,民女只怕连马车都不敢上。”

适才离开义庄之时天色已经暗了,何况还没有郑良跟着,她一个小姑娘如何敢随便上别人的马车?

薄若幽此言颇为诚恳,立时令霍危楼心境大好,于是便问:“哦?本侯的马车你为何敢上了?”

他下颌微扬,只等薄若幽再多奉承几言,然而薄若幽道:“民女知晓侯爷不近女色,何况侯爷地位尊贵,又能对民女一小女子有何图谋不成?”

霍危楼“嘶”的一声,侧眸过来颇有些无可奈何,“……不愧是你。”

薄若幽只觉此言并非夸赞,还要接话,却听到一声“幽幽”猛地响起,她忙朝前面看去,一眼看到了福公公满是喜色的站在主院门口,见当真是她,福公公疾步朝她这里走来。

“当真是幽幽,我还当自己眼花了!”

薄若幽亦立刻绽出明快的笑意,福了福身,“公公——”

福公公是怎么也没想到霍危楼竟然把人带到了府上来,他赞赏的看了霍危楼一眼,亲和的和薄若幽说话,“我正念着你呢,路上日日见你,如今隔了几日,可当真是度日如年,没想到侯爷竟将你接来了。”

薄若幽笑道:“今日去衙门应卯,又去义庄验尸,谁知道耽误了几日,竟让孙大人着急的去找了侯爷,后来侯爷便来了义庄,侯爷说公公念着我,便带我过来了。”

福公公眉头高高一扬,转身揶揄的笑了霍危楼一声,再回头时,又是一副亲善模样,“是是是,正是我日日念叨你,你这几日可好?家里可安顿好了?”

薄若幽细细答话,霍危楼走在前虽是不语,却也听了一耳朵,方知薄若幽这几日帮着家仆添置物件,为程蕴之置办新衣,打理院子花圃,做了许多零碎之事,言辞间看得出是个十分孝顺懂事,又颇能打理家宅的,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这精致却颇无生气的侯府。

进了正堂,福公公兴致极高,薄若幽在他跟前亦十分放得开,二人相谈甚欢,竟令他无插言的余地,幸而福公公是个极有眼色的,笑着道:“你既来了,侯爷和我都未曾用膳,便在此留下用晚膳吧,我在府里,大小事都得管着,连厨房也得盯着,你在此稍后,我去厨房看看。”

薄若幽此时才反应过来,她竟是以客人的身份来侯府的?

还未来得及客气两句,福公公已快步走了,薄若幽微愣了愣,转身之时便见霍危楼一边解腰带一边往书房去,她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一转头,却见两个侍卫一脸惊诧的望着她,那眼神仿佛她是个怪物,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见她色变,那两个侍卫也回了神,忙十分识趣的站直了身子,可眼风,却还是禁不住的往她这边扫,薄若幽上下看了看自己,几乎以为自己身上沾了什么。

“你在外面杵着做什么?”霍危楼忽然出声。

薄若幽神色微变,连忙往书房去,“侯爷有何吩咐?”

这一刹仿佛回到了船上,那时但凡霍危楼叫她,便定是有吩咐才叫,霍危楼除了腰带,锦袍松了几分,听到此言回头看她,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

别的女子进他侯府所想之事她是半点不会想!

霍危楼落座在榻前,蹙眉指了指不远处的敞椅,薄若幽见状却以为他在指敞椅旁案几上的茶壶,走上前去,将茶壶拿起,转身为他倒茶。

霍危楼:“……”

见薄若幽那毫无所觉的模样,霍危楼忍不住问:“难道本侯只有在支使你的时候才叫你?”

薄若幽倒了一杯茶递过来,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的,闻言先是面露一阵茫然,似乎霍危楼这话简直是白问,而后才点了点头。

霍危楼回想片刻,很快无言以对,因为……还真是。

他端起茶盏,却也不喝,只以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薄若幽,好像非要在她身上找个洞出来似的,她一时有些莫名,恨不得福公公快点回来救救她,“侯爷……您若有话,可以直言。”

他敢直言,她敢听吗?

霍危楼放下茶盏,好声好气道:“现如今,你并非替本侯办差之人,本侯带你回来,也非是要支使你的,你不必如此紧张。”

薄若幽扯了扯唇角,一时又有些无措。

霍危楼身份尊贵,无论是在安庆侯府遇见,还是后来同去洛州,在她想来,她与他身份天差地别,公差办完了,自然是各走各的路,往后极少交集的,因此在京畿渡口分开之时,她心底并未很是不舍,因一开始便没觉得是往后常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