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十样花06

这是薄景礼和魏氏第二次入武昭侯府。

二人战战兢兢的到了正厅, 一眼看到厅内主位上坐着薄若幽,魏氏二人高高悬着的心猛地一松,简直似看到了救星一般。

“幽幽, 原来你在侯府啊。”

薄若幽起身迎上来,福了福身, 也无暇寒暄, 开门见山道:“是我让侯爷请二婶和二叔过来的。”

薄景礼和魏氏恍然大悟, 紧张的神色更散了两分,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很快霍危楼走了进来, 一见到霍危楼, 他们刚松的心弦又猛地绷紧了。

行了礼,霍危楼令二人落座,“幽幽今日要问你们些旧事, 你们照实答话便是。”

魏氏和薄景礼连声应下,薄若幽便问:“前日侯爷寻二叔和二婶来所问我已知道了, 我今日想问二叔二婶, 那时我生病到意识不清,哭闹害怕可为常态?待意识清明后, 可记得此前的哭闹之状?”

魏氏忙道:“前次侯爷问了我们之后,我们回去也想了想, 那时幽幽你年纪小,起初哭闹害怕我们也不觉什么, 后来发现你记不清事后才觉出不对来, 你意识不清的时候,记不清此前清醒时的事,待清醒后, 又记不住哭闹时的事,有时候闹得狠了,砸了东西,清醒之后还要问是谁砸的。”

“不仅如此,那时候你病了,不喜欢住自己的屋子,而是喜欢住去你父亲母亲的院子,歇在兰舟早前住过的西暖阁里,你弟弟走了之后,那屋子成了你父亲母亲的伤心地,你父亲见你母亲守着兰舟的旧物伤怀,本打算将那里的东西收起来,换个布置,可你但凡病发便要跑去那里,渐渐地你父亲也打消了此念。”

薄若幽拢在身前的手紧攥了起来,魏氏继续道:“你们姐弟一开始也都歇在你父亲母亲的院子里,只是分了两处,后来你年岁大了,有了自己的院子,便被嬷嬷带着分开住,当时你要回你父亲母亲身边,本也极好,可你偏去住你弟弟的院子。”

说到此处,魏氏面露迟疑,薄若幽看出来了,忙问,“二婶想到什么直言便是。”

“你……你那时候还喜欢穿兰舟的衣裳,用兰舟的东西,好似变了个人一般,因此……府内有传言说你身上沾了邪祟之物,还有人说是兰舟的魂魄寄在你身上了。”

薄若幽秀眉紧蹙,“待我意识清醒后,我却又忘记了这些?”

魏氏和薄景礼一同点头,薄若幽看了眼霍危楼,“我那时候还喜欢吃龙须酥,可对?”

“是,每次都靠龙须酥哄你。”

幼时的病状几乎与如今一模一样,薄若幽乌瞳内黑沉沉的,“我那时多久病发一次?二叔二婶可记得?”

魏氏迟疑的看向薄景礼,薄景礼开口道:“这个已记不准了,你回家的第一个月伤寒严重,要么是昏睡,要么便是醒了说着胡话,第二个月,大夫说你伤寒初遇,我们方才瞧出你不对,那时你能下地走动了,有什么古怪之地也颇为明显,你二婶说你跑去兰舟的院子便是那时,后来也没个定数,有时候睡了一觉起来便不对了。”

“睡觉起来便不对了?”薄若幽警醒的问。

薄景礼点头,魏氏想了想道:“一般都是睡觉起来便发病了,不过有两次,我记得是遇到了兰舟的事,一次是兰舟七七之日府内做法事,还有一次是你父亲母亲去城外祭拜兰舟。”

她的病果真是因弟弟出事而起,薄若幽定了定神,仔细的咀嚼薄景礼二人的说辞,她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长公主也患有疯病,可她患病之时,却绝不会去穿别人的衣裳吃别人喜欢的食物,薄若幽甚至在想,一个人哪怕疯了,她亦有自己疯的意志,其言行举止,皆有某种逻辑,而她发病之时的行径,也一定有某个缘故。

“二叔,薄氏可还留有父亲母亲和弟弟留下的旧物?”

薄若幽默想片刻,忽然开了口,薄景礼忙道:“也就你们幼时的旧物,还有你父亲母亲用过的家具器物——”

薄若幽忙问:“我幼时病发躲过的柜子可还在?”

薄景礼仔细的想了一会儿才点头,“在,在的,薄氏被抄没之时,这些大的家具器物我们都搬出来了。”

“那我明日可能去薄府看看?”

薄景礼自然应好,薄若幽又问了些详细,薄景礼和魏氏却想不起那般多,见天色已晚,二人提出告辞。

他们走后,霍危楼带着薄若幽去了书房,“想回去看能否想起什么?”

薄若幽颔首,“虽有李绅证词,可我还是不曾想起那也情状,无论是否有帮凶,只有我想起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真的将此事放下。”

霍危楼明白,便道:“明日我要入宫一趟,待出宫之后去接你同去薄氏。”

薄若幽忙道:“侯爷去忙,不必陪我。”

霍危楼却摇头,“让你自己去,我怎放心?”

自知道她的病,霍危楼始终相陪在侧,薄若幽心中感念非常,“侯爷近日为我颇多忧思,可说到底我还未与侯爷成婚,我的病,将来也不知能不能好,倘若我……”

霍危楼剑眉高高的挑了起来,神色不怒自威,令薄若幽话头止了住,“此言为何意?莫非你想反悔不成?”

薄若幽十分坦然,“该反悔的是侯爷。”

“可笑。”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我霍危楼此生,不知‘悔’字何写,你我虽未成婚,却已定亲,且我已许诺与你,便绝不会背信弃义辜负你。”

他字字铮然,薄若幽面红眼润,颇受震动,霍危楼眸色一柔,又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待同袍,尚且肝胆相照,又何况待你?你若将我放在眼里,便止住这些杂念,否则便是不信我。”

“我不仅将侯爷放在眼里。”薄若幽眼底绽出两分笑意,“我还将侯爷放在心里。”

她反握住他的手,又忍不住探身在他下颌上蜻蜓点水般的挨了一下,刹那间,霍危楼的呼吸都重了三分。

时辰已晚,薄若幽陪霍危楼用了晚上方才回府,又将去薄宅之事告诉程蕴之,听霍危楼相陪,程蕴之默然片刻未说什么,薄若幽转而问起了初至青州的情形。

程蕴之道:“你幼时在薄府里的情形我只知道三分,却未见详尽,到了青州,你病况明显好转许多,清醒的时候亦多,你好的时候是十分乖巧懂事的,也愿意照我的意思用药,待身体元气补足了,就更少病发,我们身边并无京城人士,也少提京城诸事,一来二去,你便似彻底好了一般,可这些年来我心底始终存着隐忧,如今看来,我担心的是对的。”

薄若幽先安抚程蕴之,又问起失心疯的病来,再将薄景礼夫妻所言道来,程蕴之也听得奇怪,“当年为了给你治病,我在青州还走访了许多大夫,他们皆言此病毫无章法,除了给病者补元安神舒活脉络之外,并无别的对症下药的法子,能不能治好皆看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