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4/5页)

在风暴的威胁下,去往米蒂利尼的主舰队也被迫返回,于是和搜救舰队合兵一处。此刻一定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将军们看到自己的命令没有得到执行,一定很生气,并责怪了两名负责搜救的船长。塞拉门尼斯和色拉西布洛斯一定觉得这是不公正的指控,怒火中烧,或许还认为将军们原本应当在风暴变得严重之前就开始搜救。

当天气好转后,整个舰队前往米蒂利尼,但途中遇到了科农,后者带来的消息称爱特奥尼库斯及其50艘三列桨座战船已经逃走了。在米蒂利尼停留后,雅典人追击至斯巴达舰队的希俄斯岛基地,但爱特奥尼库斯不会蠢到冒险出战,于是雅典人只得返回萨摩斯岛。他们伟大的胜利被玷污了,即未能执行搜救任务,而且在搜救上没有尽到全力。将军们在考虑如何向雅典公民大会报告时,一定会因为这些因素而感到沉重。起初他们打算汇报战役的全部细节,包括两位船长未能执行搜救任务,但后来被说服了,决定闭口不提这个事件,而仅仅说一切问题都是风暴造成的。他们一定意识到,向任何人提出指控都必然会导致争吵,而塞拉门尼斯和色拉西布洛斯广受爱戴,是本领高强的演说家,而且拥有强大的政治支持,所以一定会是非常难以对付的对手。

将军受审

胜利的喜讯让雅典人松了一口气,欢欣鼓舞;公民大会通过了一项决议,赞扬了指挥此役的将军们。但与此同时,正如海军将领们预想的那样,人民对他们未能搜救幸存者和收回死者遗体感到愤怒。塞拉门尼斯和色拉西布洛斯立刻从萨摩斯岛返回了雅典,这或许是为了自我辩护。城内没有人知道阿吉纽西群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他们没有受到指控,将军们也没有。

然而,雅典人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人们开始质疑将军们的举动。在雅典人看来,将军们应当为战役的每一个方面负责。当民意传到萨摩斯岛之后,将军们自然觉得两名船长是让他们丢脸的罪魁祸首,于是又一次写信给雅典。这封信揭露了真相,即搜救任务事实上是由塞拉门尼斯和色拉西布洛斯领导的。

将军们的这个举动是严重的形势误判,因为这样的话两位船长就别无选择,只能捍卫自己。他们不否认风暴的严重程度,但指责将军们应当为搜救失败负责。两位船长一定还抱怨将军们在无谓的追踪上浪费了宝贵时间,他们原本可以用这些时间来搜救士兵,而且在将军们下达搜救命令之前,阿吉纽西群岛的辩论还耽搁了不少时间。两位船长接到搜救命令时,风暴已经变得太猛烈,导致任务根本无法执行。他们的自我辩护很有效:将军们的书信在公民大会宣读之后,群众立刻对两位船长愤怒起来,“但两人做了自我辩护之后,群众的怒气又转向了将军们”(Diodorus 13.101.4)。公民大会于是通过了一项决议,罢免了将军们,并命令他们返回雅典受审。其中两人闻讯立刻逃走,流亡海外;其他人接受的调查程序可能就是每一位将军任期结束后都会接受的常规审查,从他的财务报告开始,也包括他在任职期间行为的方方面面。

第一个受审的是爱拉辛尼德斯,他被定了贪污罪和行为不端罪,被监禁起来。他第一个被起诉,或许因为他是一个比较容易对付的靶子;或者因为人们得知,他曾建议拋弃幸存者和遇难者遗体而将整个舰队调往米蒂利尼。另外五名将军也在“五百人”议事会面前做了报告,他们故伎重演,再次将发生的一切都解释为风暴所造成的结果。也许在得知两名船长未受指控之后,将军们就希望恢复最初的统一口径。如果是这样,那就太晚了,因为议事会投票决定羁押这五名将军,并交给公民大会审判。在公民大会上,塞拉门尼斯宣读了将军们最初的信件(仅仅责怪风暴),并和其他人一起,要求将军们对幸存者的最终死亡和未能入土为安的死者负责。

我们可以推断,塞拉门尼斯和色拉西布洛斯一定对将军们非常恼火,因为将军们竟然改口并转而攻击他们俩。两人也一定担心,现在重新使用原先的借口(一切全怪风暴)已经太晚了。雅典人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一定会寻找罪人,并对其进行严惩。现在唯一剩下的问题就是,谁是罪人。塞拉门尼斯主动采取攻势,占了上风,公民大会在他的诱导下猛烈地反对将军们。群情激愤,压倒了为将军们辩护的人的声音,并且不给将军们足够的时间为自己辩护。在这样的压力下,将军们很自然地开始攻击指控他们有罪的人,坚持说塞拉门尼斯和色拉西布洛斯是搜救幸存者和收回死者遗体的责任人:“如果一定要为了搜救的事情找出罪人,那么除了奉命执行搜索任务的人,就没有别人了。”但即便到了这时,将军们还没有放弃原先的辩词,坚持说“恶劣的海况阻止了搜救行动”(Xenophon,Hellenica 1.7.6)。他们找到一些舵手和水手来佐证自己的说法,这产生了强有力的效果。公民大会可以轻易地相信,将军们始终坚持一种说法,刻意没有提及搜救任务细节,这既是因为将军们的正直,也是因为风暴既然这么大,不管谁负责结果都是一样的。

色诺芬写道:“他们说了这些话,几乎已经说服群众了。” (Hellenica 1.7.6)整个事件似乎就要以温和与理智的结局画上句号了,不料命运又一次加以干预。此时天已经黑了,不能投票,于是公民大会决定推迟至次日再进行裁决,并命令“五百人”议事会提议一个执行审判的程序。

碰巧的是,几天之后就是阿帕图里亚节,这是庆祝出生、成年和婚姻的节日,阿提卡各地的家庭会齐聚一堂。一般来讲,这是一个欢歌笑语、喜气洋洋的节日。然而,这一年的家庭团聚只能让人们痛苦地想到,有不少年轻人死在了阿吉纽西战役中,并让人们再一次对应当对此事负责的人强烈地怨恨起来。次日,当公民大会按计划召开的时候,死者的亲属(为了表示哀悼,他们剃了头发)要求复仇,“哀求人民惩罚那些罪人,因为他们没有掩埋为保卫祖国甘愿牺牲的勇士的遗体”(Diodorus 13.101.6)。

作为回应,“五百人”议事会的成员卡里克塞诺斯向会议提议了一种对将军们非常不利的程序,即不进行辩论,只投票决定有罪或无罪。投票表决内容的措辞非常有倾向性:将军们是否犯有“未能营救打赢海战的士兵们”的罪行(Xenophon,Hellenica 1.7.9)。被确认有罪的人将被判处死刑,财产充公。将军们是一同受审的,公民大会的一次投票将决定他们所有人的生死。议事会批准了这项提议,尽管它非常不寻常和有倾向性,使将军们没有机会去改变这次公民大会里对他们充满敌意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