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915(第3/6页)

尽管沙皇政权中那些最明智但却已退休的政治家们会接受法金汉的提议,但德国人对俄国的和平试探基本上被忽视了。西线的英法等列强已把君士坦丁堡给了沙皇,这是法金汉无法做到的。而且,在俄国,无论如何都存在着多少有点邪恶的反对德国影响的运动。这种影响要追溯到凯瑟琳大帝[63]时期,是那位女皇把德意志农民带到俄罗斯教导俄国农民如何从事农业生产。土地改革是1914年以前和“一战”期间俄国政治中最重要的主题,即把土地分给农民。土地改革规定,如果一个人成为了战争英雄,那么他就可以依据有关的法律条款获得被没收的德国人的土地。沙皇的德籍妻子也成了累赘。不管怎样,除非沙皇别无选择,否则他不可能与德国讨论和平条款。

因此,德国在东线发起进攻。和丘吉尔一样,法金汉也知道西线表现出的只是一种僵持状态,在这一点上,他是完全正确的。1915年4月,法金汉也曾试图在西线的伊普尔发起最后一次攻击。像无限制潜水艇战一样,这次进攻是普鲁士人进行的又一次残酷操练。德军获得了一种新武器,就是《海牙公约》严禁使用的毒气。他们为此狡辩的理由是法军的步枪子弹也曾射出一种能击中目标的气体。无论如何,毒气确实是一种骇人听闻的武器,它会导致受害者失明或肺部受伤。德军于1915年1月首先在与俄军对峙的前线进行了试验,但极为寒冷的天气降低了毒气的效力。而在4月,从钢瓶中施放出的毒气立刻在英军和加拿大军队中造成了恐慌。但在当时,德军自身也要在毒气中行动,他们找到了一些临时性的应对办法,其中包括浸泡过尿液的棉絮能够在半个小时内使毒气无法发挥作用。后来各方军队中都有了适用的防毒面具。不管怎样,对英军来说,尽管伊普尔突出部的局势变得更加艰难,但也没被德军突破,法金汉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他的主要目标还是在俄国。

在这方面,法金汉是有些好运气的,因为西线的英法两个大国在加利波利战役和法国境内的战线之间分散了精力。从地图上看,德军的防线似乎非常脆弱,因为它全都布置在包括努瓦永在内的一个宽阔的突出部,其最前沿距离巴黎只有50英里。法国的报纸每天都把这条消息放在头版头条。而寻找好消息的将军们,则完全被下面这些消息给迷惑了——一次新的进攻就将解放法国全境。数百万英国志愿兵憧憬着士兵生活的刺激和魅力,他们要抛弃令人厌倦的工业化城镇的生活,枕戈待旦,自愿开赴前线。德军据守的突出部很容易从两侧发起进攻,位于北侧的是阿图瓦,英国远征军正在那里养精蓄锐,地处南侧的是巴黎西北部的香槟地区。如果英法联军从任一一侧实现突破,他们就能够使骑兵“涌入”打开的缺口,也许就能包围住处在努瓦永突出部中心地带的德军。遗憾的是,这一切都是毫无价值的空想,都是年迈的将军们幻想出的辉煌。他们经历的是南非草原上骑兵的冲锋陷阵或在摩洛哥沙地上的战斗。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幻想呢?在罗伯特·格雷夫斯(Robert Graves)关于“一战”的经典回忆录《别了,那所有的一切》(Goodbye to All That)一书中,他描述了个中缘由。格雷夫斯是一位私立精英学校的学生,内心充满了那个时代浪漫主义的爱国情怀,在离开查特豪斯公学(Charterhouse)之后志愿参军。他所在的那个团的正规军官们都遵循着那些老规矩。军官们身着宽松的短裤,就好像他们身在印度一样。上校们的营生就是把中尉们当“见习生”来用,让他们的生活蒙羞,即便这些人在日常生活中都是富翁和成功人士。有许多指挥官根本就不聪明,其中一些人是彻头彻尾的蠢货。

1915年4月10日,英国远征军首先试图进攻的目标是一个叫新沙佩勒的村庄。在战争的这个阶段,战壕防线还非常落后,英军能够集结足够数量的大炮攻克敌军的战壕并进行占领。不过,随后发生了什么事呢?德军的预备队乘火车抵达了另一条防线,而英军的预备队却是步行赶到前线,而且每个人还携带着60磅重的装备——相当于一个很重的箱子。骑兵的行进速度倒是在预料之中,只是又阻塞了道路。英军的大炮无法击中德军的新防线,而步兵已疲惫不堪,接下来的进攻因此失败。在5月,同样的情况又多次上演,都没有取得最初那样的成功。不过,在那时,志愿兵已成批成批地赶来。在9月,英军与法军协同行动,酝酿了新的更大规模的进攻。在矿业城市卢斯,英军甚至释放了毒气。但正如格雷夫斯对结果所做的描述一样,这是一次可耻且可笑的失败——每一次世界大战的开始阶段士兵们都要记取英国式的无知和错误。毒气要从钢瓶里放出来,可扭开钢瓶螺丝的扳手尺寸却不对。而且,管理化学药品的教员们对毒气知之甚少,他们痛恨士兵们的所作所为。军人们对不知所措的教员们又太不尊重。问题都解决好了,风向又出了偏差,但指挥官已下令释放毒气,结果毒气反过来吹向了英军。小城卢斯被德军占领,但有两支英军预备师还停留距卢斯很远的地方,他们或踩着交通壕的板道,或沿着挤满马车、大炮和不得不避让的骑兵,急速前往卢斯。他们到得太晚了,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遭到进一步的屠杀。但卢斯战役至少让英军更换了指挥官,道格拉斯·黑格爵士取代了约翰·弗兰奇爵士。一方面是因为弗兰奇爵士已名声扫地;另一方面因为连国王都会听取黑格爵士的意见,而且他在1914的表现确实卓有成效。

与英军相比,法军在香槟地区发起的攻击更加有效。这是因为在9月25日,法军在火炮方面有着较大优势,而且当时德军的防御非常低效,这种情况成就了法军的一次突破,甚至缴获了200门大炮,这可是巨大的收获。法军预备队还前行打开了一个缺口。但他们不得不再次面对一些问题,德国防卫部队已乘火车赶到,并已勘察了新的防线。接下来的一个众所周知的问题是:这个纵横交错的战场,早已被大炮击得千疮百孔,弹坑中时不时积满了雨水和死尸。法国军队的生命力正在慢慢衰竭。

哈布斯堡帝国的生命力也面临着同样的命运,尽管不是成百上千的士兵因战斗伤亡而是被俘。当时光迈入1915年,奥军沿着喀尔巴阡山一线驻扎,希望能够守住众多山口,不过,普热梅希尔要塞在撤退中已被放弃,那里有12万人留守,物资只能维持到3月底。如果局势和其他地方一样的话,那么毫无疑问,普热梅希尔就会像列日和其他要塞一样,被重型大炮攻陷,但俄国的围攻部队所拥有的武器少之又少。这样,似乎是命中注定,“桑河[64]上的堡垒竟然守住了”,而奥匈帝国的声誉看来也取决于它——如果它真的被攻陷,奥军的士气也就有可能崩溃,而且,众多潜在的敌人也许会受此鼓舞而介入奥匈帝国的事务。不过,从战略上来说,依赖要塞防御是一个低级错误——敌人因此会熟知你必须采取的行动。当时,俄军就完全清楚奥军会有来自喀尔巴阡山脉的救援性进攻,后来还甚至出现了一支规模不太大的德军南方军团。从1月23日到3月中旬,在高山地带,奥军发起过3次进攻。奥国官方的历史学家们对康拉德的好感有时会造成对真相的隐瞒,但对这几次攻击,他们还是会认为这是“残忍的愚蠢行为”。参与进攻的官兵都被冻死,子弹要么埋进了雪里,要么打在冰面上四处乱跳,而步枪只有在火堆加温后才能发射。在这些战斗中,大约有80万人丧生,其中3/4因患病而死掉,逃兵成了一个严重问题。此外,奥军也担心许多斯拉夫人组成的部队,尤其是鲁塞尼亚人(即奥匈帝国统治下的乌克兰人)或捷克人并不可靠,一个历史上有名的布拉格军团甚至因此而被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