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谢尔大楼(第2/3页)

“蚊”式飞机以一百五十英尺的高度接近哥本哈根。透过结着霜的挡风玻璃,贝特森上校看见了一个很大的铁路调车场。过了一会儿,他又看见了他正在寻找的目标——一个恰好位于谢尔大楼后面的湖泊。

在大楼顶层的牢房里,莫恩斯·福格教授也在囚犯之列。他是一个神经科医生,也是争取自由委员会的成员。他认为这些轰鸣声来自德国战斗机。它们为了吓唬犯人们,正在向屋顶俯冲。甚至连机枪的嗒嗒声也没能使他相信这是一次真正的空袭。他爬到上铺,透过狭小的窗口向外窥去。飞机正好朝他飞来!他猛地缩回头,跳到地上。炸弹带着刺耳的尖叫声落了下来。他爬到床铺底下,用一个手提箱挡住了自己的脸。

在大楼的下一层,伦德也听到了机枪射击的可怕响声,他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法官大张着嘴,没有回答。伦德认为,这只是德国人在演习。突然,一阵撞击声传来,房间倾斜了。法官一把抓住伦德,将他拉到楼梯上。与此同时,墙壁倒了下来,被震得粉碎,一时尘土升腾,人们恐慌地从楼梯上急忙往下跑。伦德挣开法官的手,骑着楼梯扶手,从一群男人和尖叫的女人身边滑了下去。二楼的楼梯上挤满了人,他只好从楼梯扶手上下来了。一部分楼梯已经倒塌,他看见一个人就在他的面前消失在一团黑暗的烟尘之中。他发现一侧的墙上有个大洞,大街就在下边,于是就跳到了人行道上。

第一批的六架“蚊”式飞机成功地将炸弹扔到了谢尔大楼的地基上。然而,直到第二批飞机开始轰炸时,警报才拉响。有一架飞机冲得太低,机翼碰到了调车场里的一个信号所。它刚把炸弹扔下来,就一头撞进了贞德学校。飞机上含有大量辛烷的航空燃料溅落在学校各处,燃起了熊熊大火。另外五架“蚊”式飞机继续轰炸:一架掉头向东,飞向达格马胡斯大楼,德国人的另外一个司令部就设在那里;其余的几架则将炸弹向谢尔大楼倾泻下来。第三批飞机被调车场附近升起的浓烟吸引了。他们把炸弹都扔进了烟雾之中,然后径直向英国返航。驾驶员们以为自己已经命中了目标。当然,滚滚浓烟来自燃烧着的贞德学校。

第一次攻击刚结束,福格教授便从床下爬了出来,向锁着的牢房门口冲过去。门当然打不开。这时候,他听到了第二波的轰炸声,连忙又爬回床下。几间牢房开外,警察总监汉森绝望地抓着一张小床,大楼似乎正在摇晃,他担心自己会透过楼板掉下去。轰炸机的隆隆声一停,他便向牢房的木门冲了过去。门也打不开。他抄起一把凳子,将门砸开。跑到走廊上之后,他抬头望去,顿时大吃一惊,已经能看见天空了。整个屋顶都被炸飞了。这时,他听到福格和其他犯人都在叫喊,并敲打着各自牢房的门。“我们必须让他们出来!”他向孤身一人的德国看守喊道。

福格听到了他的喊声,于是立即在门板后面叫了起来:“你们是不是吓疯了?”

看守被吓得呆若木鸡。汉森从他的口袋中掏出了钥匙。被释放的犯人们逃到了后楼梯上,这里远离前门的大火。起初,福格跟在其他人后面,但是不久,他突然想到,德国人肯定也走这条路,他们会在下面等着抓这些犯人。于是,在二楼,他跑向了前楼梯。在那里,他碰到了另一个犯人,布兰特·雷伯格博士。真有趣,他想,所有的犯人中,只有两个教授想到了要向正门走。

然而,雷伯格却只是震惊地站在那里,他的周围横躺着十几具尸体。福格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还不快走?”他们艰难地从瓦砾里穿过去,来到大门口。这时,他们发现一个受伤的姑娘躺在地上。福格正要拉着她朝大街跑的时候,警报器响了。“希波斯”——投靠德国的丹麦警察——赶来了!他们扔下那个姑娘,匆匆跑到街上,远离了警报区。在三十二名犯人中,只有六人在大火中丧生,其他人都重获了自由。

J.亚尔瑟率领六辆消防车对准烈焰滚滚的谢尔大楼喷射。他准确地推测出大楼顶层的犯人们会试图从楼房后部逃走,于是就朝那里走去,以便营救他们。在一道栅栏前,他被一名德国军官拦住了。德国军官命令他带领消防车回到大楼前面去,对付最大的那处火苗。但亚尔瑟假装听不懂德语;他希望看见大火烧毁盖世太保的所有档案。

一名穿着橡胶长靴的志愿消防队员跑了过来,提出要给他们当翻译,但是,亚尔瑟踢了一脚他的踝骨,他顿时明白了过来,转身离开了——那个令人反感的德国军官也走开了。过了一会儿,几辆德国救火车开了过来。亚尔瑟指着一个混凝土掩体,大叫:“爆炸物!爆炸物!”所有的人都四散而去,包括把守栅栏的卫兵。

亚尔瑟终于自由了。他带着手下来到了谢尔大楼后边,开始用水管灭火。与此同时,大楼正面的火势越来越旺,彻底没法控制了,而盖世太保的档案就放在那里。一个小时之后,这座建筑只剩下了几堵空墙。

亚尔瑟带着他的消防车来到贞德学校时,大火还在燃烧。消防队员和修女们试图将上百名被困在着火的地下室里的孩子拉出来。亚尔瑟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混凝土、椅子、砖头和孩子们混在一起——他听到一名消防队员不停地说:“太残酷了!太残酷了!”

一个被压在砖头底下的女孩子绝望地大叫着:“我妈妈不知道我在哪儿!”

为了安慰她,一名消防队员说:“我给你妈妈打过电话了。”

“可是我们家没有电话。”小女孩喃喃地说。

另一名消防队员和孩子们一起被压在了瓦砾底下。他大声喊道:“快把我拽出来!”但是,他的同伴们却被灰尘、浓烟和烈火逼了回去。

从这个地狱里救出来的大多数孩子都吓呆了。可是,一个小女孩却不停地说:“我的裙子真脏!”并且非常讲究地掸去自己身上的尘土。而一个男孩却只知道要东西吃。

丹麦人非常高兴地看到谢尔大楼葬身火海,数百名抵抗运动战士被处决的证据已经随之消失。这时,他们听说了贞德学校的悲剧:八十三个孩子、二十名修女和三名消防队员丧生。

第二天,地下报纸《北欧新闻》代表全丹麦宣布:

……飞行员们摧毁了哥本哈根市中心的谢尔大楼——纳粹德国的无耻罪行以及盖世太保的恐怖活动的纪念碑,为此,我们向他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不幸的是,除了原定的目标,轰炸还致使很多丹麦人丧生,尤其是腓特烈堡法语学校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