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7月29日至31日:恐惧是个坏谋士(第3/6页)

紧张局势继续发展。法国总统普恩加来担心法国和俄国的同盟关系毁于一旦,通过驻俄大使帕雷奥洛格给彼得堡发去一份电报,电文安慰俄国可以放心依赖法国。帕雷奥洛格赶紧去见萨索诺夫。由于不知道俄国已经进行战争动员,普恩加来同时让驻俄大使力劝俄国慎重。帕雷奥洛格没有兴趣做这件事。

巴黎和彼得堡继续收到有关德国大规模备战的报告,这些报告的内容并不准确。法国开始备战,但尽量保持在极为试探性的阶段,避免刺激德国。普恩加来还有另一层意思,他不想给英国任何理由说法国是挑衅者。法国没有召回后备军人,也不允许调动军队。如果战争爆发,普恩加来计划将英国拉入法国一边,这就需要让德国扮演挑衅者的角色,所以普恩加来命令部队一律从边境线后撤6英里(约10公里)。法军总司令约瑟夫·霞飞(Joseph Joffre)向普恩加来请求战争动员,普恩加来拒绝了他。普恩加来甚至限制法国军队的运动,不许法军进入离边境6英里(约10公里)以内的地段。后来,霞飞威胁辞职,普恩加来的态度才有所松动。

普恩加来在自己的办公室召见了英国驻法国大使。他要求英国表示出更坚决的态度。他解释了自己的要求,如果英国宣布有意愿支持法国,德国就会受到阻碍,于是就防止了战争的爆发。英国大使知道英国政府内部的分歧,他只是简单回答道:“英王的政府难以做出这样的声明。”

德军总参谋长赫尔穆斯·冯·毛奇将军听取奥地利战争动员的汇报。他听说康拉德为了继续追求自己入侵塞尔维亚的梦想而向南线派遣大量多余的军队,他因此而感到一阵恐慌。以当时的局势看,如果战争爆发,靠近俄国边境的奥地利军队将严重不足,很可能是一个奥地利军人对抗两个俄国军人。毛奇发了一份电报给康拉德,要求他把主要兵力转移到北线来与俄军对垒。如果康拉德不这样做,德军在开始攻击法国时,背部将受到俄军的威胁。毛奇还说了一句本不是他职权范围内的话,他奉劝康拉德和维也纳不要实施“贝尔格莱德终点站”计划。然而,德国首相贝特曼正在要求奥匈帝国外交大臣贝希托尔德接受该计划。“开什么玩笑!”贝希托尔德听到毛奇的话后大声叫道,“柏林谁在掌权?”

晚上9点,毛奇带着战争大臣埃里希·冯·法金汉走进首相的办公室。两位将军告诉贝特曼德国必须进行战争动员,拖延将使德国处于危险之中,至少应该是战争临界状态(类似于俄国的战争准备阶段)。虽然贝特曼不想采取军事行动,但也不想让德国处于不安全状态,所以他答应星期五中午前做决定。他也逐渐感觉到战争不可避免,于是他把工作重心从维持和平转变成准备打仗。他了解到康拉德认为“贝尔格莱德终点站”计划不可行,也知道贝希托尔德支持康拉德。所以,贝特曼像毛奇一样接受了一种宿命观点:如果德国的敌人决定打仗,德国最好早打。

7月31日,星期五

有关俄国战争动员的非官方报告几乎是顷刻间就传递到了柏林,德军将领们开始了解到俄国战争动员的进展,他们不得不提高军事准备的要求。此时,德国仍然是欧洲唯一没有进行军事准备的国家,这种局面令德军无法忍受。即使是英国也在行动之中,海军大臣丘吉尔已经命令英国大舰队在北海占据有利位置,以便能快速反击德国公海舰队的袭击,并保护法国在英吉利海峡的口岸。

德国的战争计划出现了漏洞。谁也没有想到,俄国能在不宣战的条件下进行战争动员。谁也没有想到,现在是法国站在一旁观看德国与俄国开战。没有人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毛奇和其他一些将军几乎是怒吼着要求采取行动。将军们争辩说,德国目前处于较有利的地位与俄国和法国同时开战,如果再等几年,俄国和法国将会有更充分的军事准备,多等待一天,就是向死亡陷阱更近一步。德皇威廉拒绝战争动员,但同意宣布进入战争临界状态,这意味着若干措施(保护边境线、铁路、邮局、电报局、电话局、召回休假的士兵),如果没有意外,德国将在48小时后正式进入战争动员。德皇陷入深深的犹豫不决之中,这种犹豫不决,弗朗茨·约瑟夫被逼向塞尔维亚宣战前表现出来过,沙皇尼古拉在被大臣乞求进行战争动员前也表现出来过。德皇像其他皇帝一样屈从了,因为此时已经是军人的天下,军人们开始掌控柏林、彼得堡、维也纳,他们坚信除战争外别无选择。贝特曼一直挣扎着不让英国参战,他还拼命想将意大利拉人德国和奥匈阵营中,所以他一直坚守着不进行战争动员的态度。临近中午时,俄国进行战争动员的消息获得证实,他最终表示同意德国进行战争动员。

柏林继续要求维也纳展示出某种希望谈判的意愿,方案可以建立在伦敦和彼得堡建议的基础上(有许多复杂的建议),但是贝希托尔德保持沉默。德皇威廉不得不寻找捷径,他给奥匈皇帝弗朗茨·约瑟夫发了一份电报,要求他干预。哈布斯堡皇帝在与贝希托尔德和康拉德协商后,回复说奥地利已经无法改变现有安排。他未提及奥地利实际上也陷入自己的军事计划的陷阱中。奥地利没有计划只派遣军队进入贝尔格莱德之后停止不前,这种情况很像俄国不能将战争动员仅限于对付奥地利一样(将军们说无法制订相应的计划),这种情况也很像德国无法进行战争动员而又不入侵邻国。康拉德害怕改变预定的军事安排将导致军队混乱,他所害怕的与俄军将军们在战争动员前表现出的恐惧是一样的,也与德军将军即将表现出的恐惧一样。维也纳不能把改变军事安排作为一种选择,因为塞尔维亚正在进行战争动员,而俄军正在两国的边境线上集结大量军队。然而,康拉德却在许多重要方面都脱离了现实考虑。即使奥地利与俄国开战变得极有可能,他还一心只想着惩罚塞尔维亚。他还有另一个愚蠢的念头,他幻想意大利将参战并且站在奥匈帝国一边,于是他手里就多出数十万附加兵力。

除了动武外,别无选择。权力从外交家和政治家的手里转移到军人手中。驱动军人的力量就是恐惧。奥地利驻法国大使在经历了星期四所发生的一切之后,对贝希托尔德说了一句话:“恐惧是个坏谋士。”

德国的外交努力有时非常笨手笨脚。柏林告诉英国,如果英国保持中立,德国在战争结束后,保证恢复法国和比利时的边境线(不包括法国的海外殖民地)。此前,没有人曾提及比利时。德国此时提及比利时,是一种不祥的恶兆。英国外交大臣格雷,一位老派的英国绅士,最喜欢用假苍蝇钓鱼,也很喜欢玩鸟,他看出德国的建议只不过是一种拙劣的贿赂,应该立刻予以拒绝。他给英国驻柏林大使的指令透露出他的愤怒:“你必须告诉德国首相,英国此时不接受他把英国的中立与他提出的条件捆绑在一起的建议。他实际上要求我们忽视法国的损失,只要德国区别对待殖民地和本土,我们只能看着德国抢走法国的殖民地并打败法国。这个建议是不能接受的,因为其本质有问题。法国将被压服而失去其欧洲强国的地位,并且法国也将因为没有丢失在欧洲的国土而变成德国政策的附属国。更重要的是,以法国做谈判的筹码与德国做这样的交易使英国颜面尽失,英国的名誉将永远无法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