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索姆河战役(第3/5页)

根据英军那天的详细计划,士兵不许在离敌人20码(约18米)以外开始奔跑。实际上,奔跑也是不可能的:第一拨的士兵每人负重有70磅(约32公斤)的武器、弹药、工具,带着这么重的东西爬出战壕都非常困难。最后一拨的士兵负重仍然不少,他们的任务是巩固前面士兵占领的阵地,所以携带着巩固阵地用的武器装备,有木板、带刺铁丝网、棍子、机关枪。如果命令他们奔跑,他们跑不动,特别是大地被炮弹炸得到处都是障碍。一个幸存者回忆道:“幻想一下你肩上背着带刺铁丝网卷在炮火下奔跑。”

有些地段的“无人区”深达几英里,另一些地段只有几百码。有些地段的地面向德军阵地倾斜,大部分地面是向着德军阵地的坡地,但所有地段上的英军进攻部队都好像是射击场上的靶子。大部分进攻单位的前进道路上都遇到未破损的铁丝网,一旦因为有铁丝网而无法前进,他们只有寻找铁丝网的裂口,然后所有人从裂口挤过去。所以,英军的前进队形,或者说遇到铁丝网的部分队形,就会出现大堆士兵阻塞现象,几乎是一种停滞现象。

德国人只需用机关枪对准这些人肉堆,把他们成行地扫倒。“我们吃惊地看着他们行进,”一名德国机关枪手说,“我们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现象……我们只需开枪、装弹,再开枪、再装弹。他们成百地倒下。我们不需要瞄准,朝着他们就射。”

“步兵端着刺刀向前冲,”另一名德国士兵记得,“战场的叫喊声大得难以形容。英国人在冲锋的时候大声喊着口令,发出欢笑声,他们的声音压过了步枪、机关枪的连续射击声,压过了大炮的轰鸣声,压过了炸弹的爆炸声。他们的声音中混杂着负伤者的呻吟和叹息,混杂着乞求帮助的哭喊,混杂着死亡前的尖叫声。英国步兵的攻击一次又一次地被德军的防御击退,就像海浪撞上岩石,只能被弹回。这次战斗表现出双方那种无与伦比的勇敢、勇气、斗牛犬般的顽固。”

第一天的进攻浪潮由6.6万人组成,只有少数几个人接近德国人的防线。一半以上的人伤亡,包括四分之三的军官。有几个部队确实有进展:第三十四师占领20英亩(约8.1万平方米)土地,但损失了四分之三的兵力。在博蒙–哈默尔(Beaumont Hamel),纽芬兰营向英军炸出的霍索恩岭大弹坑冲锋,90%的士兵在45分钟内被射倒。受伤的士兵退回自己的防线,造成后续冲锋部队处于混乱之中。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更多的士兵加入冲锋之中。

到第一天战斗结束的时候,英军只实现了作战计划中第一小时的目标。几乎没有人能走得更远。原计划战斗开始后第一小时必须要占领5个村庄,但这5个村庄都没有被占领。英军中路和左路基本没有取得任何战果。3个准备参战的骑兵师,到天黑时分还没有动弹过。英军有6万人受伤,2万人战死。这是英国战史上最糟糕的一天(英军在滑铁卢战役伤亡8400人,一代人之后的诺曼底登陆,英军伤亡2万人)。德军第一天伤亡8000人,2000人被俘,均不是被罗林森的部队所抓获。

在屠杀最惨烈的中心地带,德军炮手在炮击之中发现自己开始不愿意继续开炮。他们停止炮击,默默地看着英国人带着自己的伤员离开战场。后来,当有些没有能离开的英国伤员开始射击后,德军才恢复炮击。

有两个出乎意料的胜利。在索姆河的南岸,福煦的“铁军”是一支经过战斗考验的部队,他们原始任务是防守,但后来取得那种黑格期待中的突破性胜利。这支法国部队撕开德军的防御线,占领了几个村庄,只损失了2000人。其成功的原因之一是该地段的德军没有后备部队,原因之二是法军的“徐进弹幕轰击”比较有效果。但是,其成功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法国步兵拥有那种伟大的战史学家西里尔·福尔斯(Cyril Falls)说的“速度、冲锋、战术思想”三种素质。

福煦及其将军没有犯英国人的错误。法国兵在进攻时,可以不带任何与战斗无关的东西。他们在战场上可以跑动,并且上级鼓励他们跑动。他们进攻不走直线,可以随意地走,以一个排为单位运动,从一个弹坑飞奔到另一个弹坑,包围德军的机关枪,而不是面对机关枪进行猛烈正面攻击。然而,福煦没能充分利用获得的优势,继续向北进攻。索姆河和湿软的河岸阻止了福煦。

索姆河北岸的法军,利用同样的战术收获了类似的战果。法军前进保护了最南面的由瓦尔特·康格里夫(Walter Congreve)将军指挥的英国部队的侧翼,帮助这支英国部队向前推进了2000码(约1830米)而到达一个叫蒙托邦(Montauban)的村落。与英国其他部队相比,这个战果可谓惊人。然而,接下来的情况令人沮丧。在蒙托邦后面的战场是一片开阔的、没有屏障的庄稼地。罗林森为了能坚持他制定的“咬住不放”策略,告诉他手下的指挥官“在完成下一个阶段作战准备之后,才能真正地向前推进”。康格里夫报告胜利,要求允许他继续前进,但没有获得答复。他右边的法军也无法继续前进,害怕单独前进导致自己的侧翼暴露在外。康格里夫的胜利,为黑格的骑兵打通了一条攻击德国人背后的通道。然而,黑格和罗林森有不同的作战思路,这个好机会那天下午之后就消失了。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索姆河战役实际上已经陷入僵局。此时,凡尔登也处于僵局之中。同样,意大利是僵局,东线也是僵局。

背景:辞旧迎新

奥匈帝国的皇帝患了感冒,体温忽高忽低。1916年11月,弗朗茨·约瑟夫已经86岁了,离他69年加冕礼只剩下几周时间。在欧洲的君主中,只有路易十四的在位期比他的长。

他是个思维狭隘的人,喜欢回忆往昔,有些呆板(他拒绝用电话和汽车),但他在许多方面都算得上是个简朴善良的人。他一生所做的,就是坚守他那位意志坚强的母亲给他定下的规矩。睡前,他要跪下祈祷。早晨一起床,他再次跪下。他盲目地供奉着那些他视为自己义务的东西,从来不考虑他如此的真诚供奉到底能有多少好处。即使年老、咳嗽、高烧折磨着他,他还是在凌晨3点30分醒来,在太阳升起前坐在自己书桌前。除了几次短暂的中断外,他会一直工作到晚上,挣扎着管理自己的帝国,这个由他的祖先开创的帝国已经有1000年的历史,此时正在逐渐坍塌。

厄运的阴云笼罩着曾经快乐得有些放荡的维也纳。弗朗茨·约瑟夫宏伟的美泉宫(Schonbrunn),连同哈布斯堡王朝的光彩,渐渐地变得阴暗、忧郁。帝国的首相最近被一名社会主义分子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