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史例述评(二)(第3/4页)

我要再一次重申,中央位置的优势不在于它如何固若金汤,而在于如何使用。中央位置只是影响态势的众多因素之一。如果两侧的敌人比自己强大,那么即使处在中央位置也于事无补。也就是说,位置加力量胜于无位置的力量。更有启发性的一点,实力是位置与力量的组合,互相弥补缺陷才能发挥最大效用。如果野战军或者海军一类的机动兵力,强大到足以在战场的任何地点立足,那它就可以完全不在意是否拥有中央位置而仅凭借自身实力获胜。如果美国舰队完全能够毫不费力地在敌人的阻挡下从一侧海岸到达另一侧海岸,那么仅仅依靠自身的实力就能占据中央位置。一旦美国舰队在巴拿马运河设防,那么它便集力量与位置[5]的威力。在未使用巴拿马运河时,美国舰队必须控制麦哲伦海峡,确保舰队可在两个大洋之间自由运动。只要舰队实力强大到任何敌人都不是它的对手,这个中央位置就会完全无虞,从而确保整条交通线的安全。所以,从军事角度看,中央位置的两侧都必须有足够的防御能力,广义的防御包括港口工事、火炮、守备军、鱼雷装置等。另外,还必须拥有一支陆上部队,这是因为敌军攻占的某一决定性位置,将由这支陆军来守卫。

确保位置的安全后,兵力的比例问题也就解决了,有的时候,好的位置可能只需要较少的兵力。然而,如果美国在太平洋和大西洋上都有敌人,那么无论位置多有利,美国都必须拥有一支强于任何一个对手的舰队。这就是美国海军实力的标准,也是美国海军兵力的最低限度。1909年7月份《全国评论》刊载的《海军与帝国》一文提出:“……保持两支舰队,其一支必须在一切武备方面优于在力量顺序上次一位的外国舰队,而另一支则必须在一切武备方面优于在力量顺序上再次一位的外国舰队。”并不是说美国需要采用这个标准,但是如果英国按照这个方法布置海军舰队,那么就能证明这个方法是可行的。就欧洲的局势和海军早间规划而言,这个标准要求英国必须在英吉利海峡拥有一支强于德国的舰队,而且还要在地中海部署一支实力优于奥意联合舰队的舰队。

内线的优势仅在于可以尽快到达战场,它提供不了所需的最多兵力。中央位置只能对隐蔽地、补给站、交通线起防卫作用,它不会变成一支增援部队前往战场。但是,如果一个国家在大西洋和太平洋上都有敌人,而它只强于一方的敌人,还无法招架两方敌人的联合,中央位置就能为它提供一个单独与一方对决的机会,并阻止它们会合。东乡平八郎就是利用了俄国人的失误,先后击败了俄国的三支分舰队:旅顺口分舰队、海参崴分舰队和波罗的海分舰队。

太多“假如”和“但是”了。当每一次处理一个具体问题时,你总会发现“假如”和“但是”给指挥官们造成了太多难题,然而一旦被解决,它们就成了指挥官们获得荣誉的途径。在奥斯特利茨战役之前,就有太多“假如”和“但是”困扰拿破仑。东乡平八郎在面对俄国海军的时候,他拥有中央位置旅顺口,还有一支力量强于波罗的海分舰队和远东分舰队。这两支分舰队位于东乡平八郎两侧,相隔距离要比汉普顿锚地经巴拿马运河至旧金山要远得多。假如两支分舰队联合,东乡平八郎甚至不敢勉强迎战。假如东乡平八郎勉强迎战,那么也是凭借他出色的个人能力而不是日本舰队的实力。你能想象在他发出“帝国存亡赖此一战”信号之前的数个月内,有多少“假如”和“但是”吗?

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从一开始,日本舰队的数量就居于劣势,连战列舰的使用都不能保证。当旅顺口内的俄国人出乎意料坚守时,引发了日军巨大的恐慌。设想当时东乡平八郎发出的信号代表着实际情况,假如旅顺分舰队的情况一如往年夏季,或者是,罗日杰斯特文斯基提前十个月到达,实际情况就会发生逆转。但是,罗日杰斯特文斯基来得太晚了,旅顺口分舰队早已损失殆尽。

在另一方,东乡平八郎也受到许多“假如”和“但是”的困扰。一名日本参谋记录了罗日杰斯特文斯基到来之前的情况:

我们感到极大不安的时刻是临战前的两三天。我们预计俄国舰队最迟5月25日就会被我方在最南面布置的舰队侦察到。但是,我们没有接到报告,也没有任何关于俄国舰队的情报。敌人是否已经进入了太平洋并绕道津轻海峡或宗谷海峡[6],这让我们更加焦虑不安。我们对敌人的航线毫无头绪,这是最考验我们的时刻。就连坚信敌人必定取道对马海峡的东乡大将,似乎也不安起来。

1796年的查理大公也面对着很多“假如”和“但是”。在这时,正值拿破仑在意大利所取得的辉煌成就之时。查理大公所取得的功绩就构成了巨大的“假如”。假如儒尔当和莫罗联合起来,查理大公所处的劣势就能引发无数的“但是”。然而,他克服了不利条件,以集中兵力对付分散的法国部队,凭借多瑙河的优越地理条件,巧妙地占据中央位置和内线。他在多瑙河及其南部支流所采取的行动,恰如同时期拿破仑在加尔达湖的出口明乔河的行动一样。查理大公用右翼部队扑向儒尔当所率领的法军左翼,而左翼则小心以劣势兵力牵制多瑙河南面的莫罗,他要求部队诱敌深入。在谈及这场战役时,查理大公以富有启迪的语言强调了拿破仑所推崇的专一性,即精力和力量的集中。伟大的指挥官正是抓住主要目的,并以此解决其他的诸多“假如”和“但是”问题。真理只有一个,查理大公说:“只要我打败了儒尔当,哪怕是莫罗打到维也纳也无关紧要。”

是否可以用查理大公的决心来驳斥那些主张把作战舰队分列于太平洋和大西洋的人?假如查理大公分兵对抗两支法国队伍,一旦莫罗打到维也纳,形势就危急了。因为分兵后,儒尔当就会处于优势,奥军只有后退,而儒尔当即可轻易地与莫罗会师。所幸,查理大公的英明决断,当莫罗逼近维也纳时,儒尔当已经败退至莱茵河畔,莫罗被迫急速后撤,不然,他就会遭到敌军的截击,交通线也会被切断。这种态势与结局和当日罗日杰斯特文斯基所面临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哪怕维也纳因此陷落,其结局也不会改变。莫斯科在1812年陷落,最后的结局又是什么呢?控制欧洲中央的拿破仑曾试图同时从两翼对俄国和西班牙发起进攻。即使是拥有巨大实力的拿破仑面对两线作战也深感力不从心。我们有充分理由将作战舰队部署在大西洋或是太平洋上,但是,却没有理由将舰队分开部署于大西洋和太平洋上。必须选定一翼作为舰队进攻时候的依托,同时,另一翼应该采取避战的方法,保持守势。用查理大公的话来说:“如果舰队能摧垮其对手,那么保持守势的一翼不论出现何种情况都无关紧要。”要注意的是,这并不能高枕无忧。莫罗如果真的打到维也纳,也会给奥地利人造成极大的麻烦。1898年,美国机动舰队被派往汉普顿锚地,就是为了保证北部海岸的安全。不使战争伤害一人,这是任何人都做不到的事。假如一处海岸遭到袭击、封锁、炮轰或占领,只要能摧毁掉敌人的舰队,那么这处海岸的损失对于国家安全和最后的胜利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只要最后的胜利属于我们,先前所遭受的任何损失都可以得到补偿。哪怕是一个国家没有做好战争准备,只要它愿意承担损失,切断敌人的交通线和退路,便可取得最后的胜利。同样地,一支在海外执行任务的部队,处于这种局势下,或许也能生存,汉尼拔就是例子。假如,兵员和补给都是由海上运输而来,那么结局又截然相反了。进入一个国家或许容易,想要从它领土上撤离就不是件易事。海洋曾是威灵顿和东乡平八郎的安全保障,而汉尼拔和1798—1801年在埃及的法国人则都是因为失去了海洋而惨遭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