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空中战场是决定性战场(第6/11页)

他说,我企图利用“决定性的战场是空中战场”这一原则创建一个新的学说,但是他忘记了,这种现象可能变成现实,而不是一个空想的原则。他没有理解,军事学说从来不是依据原则而是依据事实来说话的。

他说,如果把我的学说付诸实践,则我们进行战争的形式和本质都违背了原有的军事学说。他忽略了衡量一种学说的价值不是看它是不是与原有的学说相同或相似,而是看它是不是符合当前的实际情况。如果怕影响学说的相似性,而没有人敢于去改变学说,军事学术就会像一潭死水,停滞不前。

他说,我的理论没有产生好的结果之前,是没有人会把我的理论付诸实践的。但是他没有考虑到,如果不先付诸实践又怎么可能会得到良好的结果呢?

他说,即使不考虑过去几百年的历史也可断言,直到现在斗争一直是在相同编成的双方陆海军之间进行的。我相信这点,我还相信未来的历史会证明未来的冲突将在编成相同的双方陆海空军之间进行。现在我国正处在创新变更时期,一切情况明天就会有结果,他说,他不得不合乎逻辑地认为:

“……根据我的判断,只要两个星期就能使敌人在物质上和精神上发生混乱,迫使他们呼吁停战。”

但是他弄错了,我从来没有说过或说过这样轻率的言论。我只是说,一个丧失制空权的国家将遭遇巨大的精神摧残,甚至等不到陆上战争取得决定性结果就会被迫要求停战。他又继续说:

“……但是如果战争不是进行两个星期,而是两个月,陆军的编制并没有发生变化,陆军将不再守卫在边界上,至少能试图越过边界前进,因为守卫大门最好是站在门前而不是站在门后守卫。”

我也认为这是很明显的,不能想象现在的陆上战争可以在两个月之内分出胜负。但是必须承认,如果敌人拆你的墙、烧你的房顶,向屋里的家人施放毒气,那么你站在屋门前还是屋门后就没有什么差别了。

他说他不了解为什么“先验地建议到处进攻者必定有可能到处打败仗是违反所有战争基本原则的”。他说他的老师告诉他,尽管打仗的目的应该一致,但同时在陆上和海上进攻总不是一个错误。

巴斯蒂科将军的老师如果只是说“到处进攻不算错误”,而没有证明这一诊断,那就错了。如果这样做就倒霉了,因为进攻本身不是目的。在战争中的人们不是单纯为了进攻而进攻,如果那样做,就有陷入巴斯蒂科将军自己批评过的德格朗梅松理论的危险。一支军队进攻或者防御都是为了取得胜利,当然要选择一种最适合当时环境的方式。在1870-1871年的普法战争中,法兰西帝国和普鲁士王国借口西班牙王位问题发生冲突。1870年3月法国先向普鲁士宣战,结果法国战败。法帝拿破仑三世战败,法兰西第二帝国从此灭亡,法国被迫割让阿尔萨斯和洛林。法军在开始进攻时就濒临灭亡的边缘,造成如此悲惨结局的进攻是荒唐的。一支军队应在它能进攻时进攻,不能进攻时防御。

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还是选择进攻,毕竟进攻较防御来讲更有利。但如果其他条件相同,则进攻一方必须比对方强大,以便通过陆上和海上同时进攻来取得胜利。巴斯蒂科将军的老师很有可能这样教他:如果一方在陆上和海上都比较强大,那么最好采取两个战场同时进攻。对此,我没有异议。

世界大战初期,德国在陆上采取攻势,在海上采取守势。如果他们全部采取攻势,一定会犯很严重的错误。

巴斯蒂科将军的老师教给他,如果一方确信自己在海上和陆上两个战场都比敌人强大,则应在两处战场都采取攻势,这没有错,这种教导并不违背基本的军事原则。但如果为战争准备应随处都采取进攻活动的话,那就错了,因为那样意味着必须随处都要比敌人强,而这并不是随时随地能做到的。

甚至在空军还没有出现时,我就一直讲求目的的一致,这意味着使用陆上和海上部队都是为了取得胜利这一唯一目标。如果一个国家的陆上部队比海上部队更容易受到攻击,那么按照目标一致的原则,它的陆上部队就要比海上部队更强。它要求国家集中兵力于陆上,就算迫使海军采取守势也要这样做,反过来也是这样。英国总是把兵力集中于海上,如果它不这样做,就会犯让人震惊的错误。不幸的是,目的一致的原则就像阿拉伯沙漠中的长生鸟,每个人都知道它的存在,却不知道朝哪个方向去找它。

空中力量的出现使各个军种结合成一个整体,因为空军既可以在陆地的上空活动,也可以在海洋的上空活动,目的一致这个模糊的原则被行动一致代替。三大军种必须行动一致地朝向同一个目的——胜利,很理想的情况当然是到处取得胜利。但这理想的100次里有99次是达不到的,因为那样意味着一支军队必须处处比敌人强大。比较可行的是在一个战场上取得胜利,既然决定性战场取得胜利就够了,那么就在这个决定性战场上准备取胜就可以了,人的力量能做到的只是想办法使己方获得取胜的最大可能。唯一的方法就是集中自己的力量于决定性战场,而不计较哪个战场是决定性的。因此,提倡到处进攻是违反最基本的军事原则的。

当然,空中战场是不是决定性战场这也是与之无关的。像巴斯蒂科将军说的“新的学说断言,但没有证明战争可在空中取胜,而陆上及海上应满足于抗击”也没有关系。最后,巴斯蒂科将军反问:“但新学说究竟有多少追随者呢?”来作为对我的致命一击。

的确,只有少数人,但这没有关系。并不是我所有的同行们都相信真理总是在多数一边的,他最好也当心这一点,因为这是民主思想与现实不一致。多数是有习惯势力的,要改变他们的意见很难,但如果一旦改变,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新学说的追随者不多,不用担心,他们会多起来的,会成倍地增加,将来会形成排山倒海之势的。

巴斯蒂科将军把他的思想归纳如下:

“……我们被迫面对并听命于不可知的新经验。”

他又加上评论:“这是可怕的,但却是简单的。”事实上,这不能再简单了!没有比零更简单的东西了。按他的意思,面对很快就要我们接受的现实,我们还可以任其自然,安静地等待新的经验慢慢地来告诉我们本来应该做些什么,因为再没有别的东西能教我们了,那肯定是一种对任何人来讲都不难证明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