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生死两岸(第2/10页)

老旦喷完了一通致谢话,王皓照例也宣讲了一番,然后郑重邀请阿凤上来讲话。阿凤推辞不过,就落落大方地上台说道:“同志们辛苦了!希望我们文工团的演出能让大家觉得精彩,行军打仗的时候更有精神!今天时间有限,我们知道大家没有看够没有听够,这不打紧,等咱们解放了全中国,我们文工团会编排出更多更好的节目来慰问大家,决不会让大家失望……”

话还没说完,战士们的掌声又起来了,魏小宝大声问道:“李团长你给我们唱一个吧,同志们说好不好?”

“好!”战士们地动山摇地喊道。

老解放看着热情洋溢的战士们,自己也还真没有听过阿凤的歌声哩!阿凤推辞不过,就说唱一支江西民歌。一刹那间,场地上下寂静无声,几百双眼睛热辣辣地望着台上这个英姿飒爽的女人,阿凤提了提气,凝神唱道:

“春天么个花开呀(哈咳)

“春天妹个唱歌哩(哈咳)

“唱给红军的亲哥哥喽

“捷报回家来呦

“妹在山里么个听呀(哈咳)

“妹在山里这边看哩(哈咳)

“太阳升起看见了路喽

“哥哥你看过来呦

“八月桂花满山开呀(哈咳)

“红的旗帜迎风摆哩(哈咳)

“等到哥哥得胜来喽

“张灯又结彩呦

“红色政权建起来呀(哈咳)

“红的星星头上带哩(哈咳)

“妹妹一心盼哥还喽

“把妹的盖头摘呦……”

“好……”在场所有的人都被阿凤那美丽高亢、饱含深情的歌声打动了。老旦没有想到她的歌声竟如此清澈动人,那声音就象一只温柔的手抚过自己的身体,轻轻唤起自己麻木的心灵,更象一个仙女在云端低诉那动听的神话。他怔在那里,只痴痴地望着阿凤那俏丽的容颜,心驰神往,又黯然神伤……

演出结束后,老旦提出来要骑马送文工团一程,阿凤同意了。在路上,老旦和阿凤并排骑行,远远地跟在大队伍后面,许久都没有话说,终于,还是阿凤打破了尴尬。

“解放同志,咱们……真是巧啊……真没想过你我还能再见。”

老旦叹了口气说道:“阿凤啊,这儿只有咱俩,你还是叫俺老旦吧,听着亲些……”

阿凤的脸倏地通红了,又不知说什么好了。她抬眼看了看他,看到他无比严肃地正视着前方,一脸的忧郁。面对这个旧情难忘的北方汉子,她真有点不知如何面对。自己并非绝情之人,但理智告诉她任何提起以前那段旧情的举动都是错的,她打心底里就有一种本能的抗拒。且不说你老旦家中还有老婆孩子,依着共产党的政策,只要他们没有被鬼子杀了,老解放就不能再有二心。再说了,自己咬牙切齿地熬到如今这般光景很不容易,履历档案中一片红,如果让组织知道自己在参军之前和一个国民党的中尉连长在山里滚过一宿,那组织上该怎么想?尴尬人遇尴尬事,心里再如麻,主意不能乱,这个原则问题得跟老旦说清楚!想到这里,阿凤鼓起勇气抬头说道:

“老旦啊,你有今天很不容易,我原来真担心你一根筋和国民党走到底,死在乱军丛中。如今你我都是共产党队伍里的军官了,眼见着这天下就是咱无产阶级的了,你我心里都要有个数。以前的事情就你知我知,我们都藏到心里吧。你有老婆孩子,迟早要回家过日子。组织上不断找我,安排我的婚事,也是迟早的事。要是让人看出来咱们之间过去那些……要是被人看出来了,就难免有闲话,弄不好会害了你,也会害了我,你明白么?”

阿凤略感伤心,自从老旦上了飞机的那一天,阿凤就发誓忘掉那个远去的影子。刚才说出的话条理泾渭过于分明,道理讲得太直,担心憨厚的老旦心里更难受,就扭过头来看他。岂料他脸上仍然是没有表情的表情,根本没有看自己的意思,心里竟又有些许失落。

老旦心情沉重,却没有阿凤想的那般严重。阿凤担心的这些问题,老旦早已经想了几十遍,只是自己不情愿说罢了。他当然知道,如果自己心里还是放不下,任着性子非要和阿凤再捏鼓点什么事情出来,且不说人家女人不愿意,就是愿意,也必定会招来大麻烦,共产党这方面的纪律他已深有体会!自打上次当着众首长禁不住去抓阿凤后,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和阿凤聊聊,倒不是想做啥非分之事,那种感觉就象是要实现一桩多年未偿的心愿——得到这个女人曾经爱过自己的证明,然后在这种心境里,倒过来验证自己是否也一直爱恋着这个女人。在阿凤之后,老旦的梦境里出现的女人就不再是翠儿,后来又是玉兰,多少次淋漓大汗地从梦中湿漉漉地醒来,造成这个结果的都是阿凤和玉兰。老旦甚至怀疑如果家里没有孩子自己是否还愿意回家?这个想法又让他十分愧疚,觉得自己对翠儿太不上心了,这不快成了陈世美了。

“你说的道理都对,上次俺是唐突了,差点害了你!其实没别的,事情都过去了,这仗早晚有一天会打完,俺要是不死,一定会回家的。老天爷让俺能再见到你,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阿凤,过去的事,俺记在心里了,俺这辈子都念着你对俺的好,往后只盼着你有好日子过,有个有本事的好男人。别的你尽管放心,俺人虽粗却不傻,知道啥重啥轻,俺还想在队伍里打出个名堂来哩!共产党栽培俺,俺不能给人家丢了人……也说不定哪,有一天俺还能入党哩?”

说着说着,老旦就暗自调整了情绪。二人见面与其说是叙旧,不如说是求慰,以解开二人心里的那个结。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对阿凤的感情,其实更是在这战乱年代的一种心理寄托,那只是一段在绝望中的激情碰撞,是一种不顾一切的发泄。和阿凤的缘分已成过去,和玉兰的曾经恩爱也已消逝,老婆孩子才是——才应该是自己眷恋的归宿。二人的岁数都不小了,不能再拘泥于过去那早已凋零的旧情,眼光该看高一点、看长远一点。这天下打下来,大家都是新中国的功臣。如今眼看着希望的日子就要来了,不能再拿捏不住。此时,二人皆不约而同地希望完成对方在自己心目中的角色转换,奠定日后交往的基调,使两人的情谊在彼此信任的基础上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听老旦这样说,阿凤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你努力,将来一定可以通过党组织的考验。你们连应该很快建立党支部了,必然会发展一批新党员鼓励大家,这样的机会……你要把握住。而且,你一定要有进步的想法,不能只满足于做一个战斗英雄!时势造英雄,要干就干出点成绩来,你要积极学习党的方针政策和我军的战略战术,研究在我军带兵的不同特点,多和指导员同志沟通和学习,为迎接更大的挑战作准备。我观察了你的情况,解放啊,你有这样的潜质呢!”一放下包袱,阿凤说话就干脆了,老旦听她这么说也非常高兴,笑着扭过脸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