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三帝国的生活:一九三三-一九三七年(第2/18页)

此外,他们不仅得不到大部分生活上的享受,而且常常得不到日用必需品。在许多地方,犹太人要买食物都感到困难,如果说不是不可能的话。在副食杂货铺、肉铺、面包铺和牛奶站的门上,挂着「犹太人不得入内」的牌子。在许多地方,犹太人甚至不能为他们的孩子购买牛奶。药房不卖药给他们。旅馆不让他们投宿。常常是,不论他们到哪里,总有「本市严禁犹太人入境」或者「犹太人进入此处安全自行负责」的侮辱性牌子。在路德维希港附近公路上的一个急转弯处,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小心驾驶!急转弯!犹太人每小时七十五英里!」

这就是大约在德国举行奥林匹克运动会前后犹太人所处的困境。而这不过是一条很快就会导致他们遭到屠杀灭种的道路的开端。



一 对基督教会的迫害

纳粹对基督教会的战争开始得较为温和。希特勒名义上是一个天主教徒,虽然他曾在《我的奋斗》中痛骂天主教过问政治,并且因两个基督教会条要求给予「国内一切宗教派别的自由,只要它们对——德国民族的道德感情没有危险。党赞成积极性的基督教信仰」。一九三三年三月二十三日国会把自己的作为立法机构的职权让给这位独裁者那天,希特勒对这个德国立法机构发表讲演,赞扬基督教信仰是「保障德国民族灵魂的要素」,答应尊重这些信仰的权利,宣称他的政府的「志向是谋求教会和国家之间的融洽协调」,而且说「我们希望改善我们和罗马教廷的友好关系」——最后这一句话显然是为了要获得天主教中央党的选票,结果如愿以偿。

过了差不多四个月不到,在七月二十日,纳粹政府和梵蒂冈签订了一个契约,保证天主教的自由和该教会「管理它自己事务」的权利。这个协定由巴本代表德国,由当时的罗马教皇国务大臣巴西利主教,就是后来的罗马教皇庇护十二世,代表罗马教廷签署。这个契约墨汁未干,就被纳粹政府破坏了。但是,由于这个契约签订的时候正是这个新政权在德国的初期放肆行为引起全世界强烈反感的时候,它无疑使希特勒政府获得了非常需要的威望。

七月二十五比也就是批准这个契约后五天,德国政府颁布了一个净化法令,特别使天主教会感到愤怒。五天后,开始采取了步骤来解散天主教青年联盟。在以后几年里,数以千计的天主教教士、修女和教徒中的著名人士遭到逮捕,其中许多人是由于「不道德」或者「外币走私」等等捏造出来的罪名而被捕的。我们已经谈到,天主教行动组织的领导人埃里希·克劳斯纳是在一九三四年六月三十日的清洗中被杀害的。数十种天主教出版物被禁止发行,甚至忏悔室的神圣性也遭到秘密警察人员的破坏。德国天主教的各级教士,像大多数基督新教牧师一样,起先曾力图和新政权合作,但是到了一九三七年春天,他们的幻想完全破灭了。在一九三七年三月十四日,罗马教皇庇护十一世发出了一个通谕《MitBrennenderSorge》(《痛心已极》),指责纳粹政府「规避」和「破坏」契约,播种「怀疑、不睦、仇恨、中伤的莠草,播种公开和秘密的根本敌视基督和基督教会的莠草」。这位罗马教皇在「德国的天际」看到了「摧残性宗教战争的险恶乌云——这种战争除了——灭绝人类以外没有其他目的」。

马丁·涅穆勒牧师曾亲自欢迎纳粹在一九三三年当政。这一年他的自传《从潜艇到教坛》(《FromU-BoattoPulpit》)已经出版。这位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潜艇艇长如何成为一个卓越的新教牧师的故事,受到纳粹报刊的青睐,得到了特别的颂扬,成为一本畅销书。涅穆勒牧师像许多新教牧师一样,认为共和国的十四年是「黑暗的年代」。在他的自传的结尾,他以一种满意的口气说,纳粹的革命终于胜利,它带来了他自己曾经为之奋斗已久的「民族复兴」。他的奋斗有一个时期是在自由团中进行的,许多纳粹领袖都是该团出身。

他很快就尝到了幻想破灭的可怕滋味。

德国的新教徒,像在美国的一样,分成许多教派。只有极少数——四五○○万新教徒中的约十五万人——属于浸礼教会和监理教会之类的各种独立教会。其余的人都属于二十八个路德教派和改革教派的教会,其中最大的是老普鲁士联盟教会,共有一八○○万教徒。随着国家社会主义的兴起,新教徒又发生了进一步的分裂。其中较为狂热的纳粹分子在一九三二年组织了「德国基督教徒信仰运动」,它的最狂热的领袖是一个叫做路德维希·缪勒的东普鲁士军区随军牧师。他是希特勒的虔诚信徒,当初就是他从中拉纤,促成元首在冯·勃洛姆堡将军担任该军区司令的时候和后者相会的。「德国基督教徒信仰运动」热烈拥护纳粹的种族学说和领袖原则,并且要把它们运用在一个全国性的教会中,这一教会将把全部基督教新教徒都吸收进来,成为一个全面组织。一九三三年,「德国基督教徒信仰运动」在总数一万七千名牧师中拥有约三千名,虽然他们在一般信徒中的会员所占比例大概要大一些。

跟它对立的是另一个少数派集团,自称为「明认信仰教会」。这个教会有差不多同样数目的牧师,后来由涅穆勒担任领导。这个教会反对使新教教会纳粹化,不接受纳粹的种族理论,并指斥罗森堡和其他纳粹领袖的反基督教主张。大多数新教徒则介于二者之间,他们似乎很胆小,不敢参加这两个敌对集团中的任何一个。他们采取骑墙态度,大多数人最后终于都落入了希特勒的怀抱,承认他有权干预教会事务,服从他的命令而没有公开反对的表示。

除非人们知道德国新教徒的历史和马丁·路德的影响,否则是不容易了解大多数德国新教徒在纳粹执政初期的行为的。这位基督教新教派的伟大创立者,是一个热烈的反犹主义者,相信绝对服从政治权威。他希望德国清除掉犹太人,他主张在把他们打发走时没收掉他们的「全部现款、珠宝和金银」,还要「放火焚烧犹太人的会堂和学校,拆毁他们的房屋——让他们寄宿在棚子里或马厩里,像吉普赛人那样——处于痛苦和监禁中,因为他们不断向上帝哭诉我们的不好」——这种主张在四个世纪后被希特勒、戈林和希姆莱不折不扣地加以奉行了。

一五二五年的农民暴动也许是德国历史上唯一的人民起义,在这次暴动中,路德劝告王公们采取最残酷无情的措施来对付这些「疯狗」——这是他对这些铤而走险的、被蹂躏的农民的称呼。在这里,像他关于犹太人的言论一样,路德使用了直到纳粹当政时为止德国历史上没有可与相比的粗暴野蛮的言语。这位巨人的影响在德国世代流传,特别是在新教徒中间。他还留下了另外一些后果,其中一个是,从十六世纪起直到一九一八年王公贵族们被推翻时为止,德国基督教新教派轻易地成为专制主义的工具,世袭的国君和小邦诸侯们成了他们领域里的新教教会的最高主教。例如在普鲁士,霍亨佐伦国王是教会的首脑。除了沙皇俄国外,没有一个国家的教士们在传统上是那么完全屈从于国家的政治权威的。教士们差不多毫无例外地一致支持国王、容克地主和军队,在十九世纪时他们竭尽本分地反对自由和民主运动的兴起。在大多数新教牧师看来,甚至魏玛共和国也是该诅咒的,不仅因为魏玛共和国废黜了国王和诸侯,而且因为它的主要支持来自天主教徒和社会党人。在国会选举期间,人们不能不注意到,新教牧师们——其中涅穆勒是个典型——相当公开地支持共和国的敌人民族党甚至纳粹党分子。像涅穆勒一样,大多数牧师对阿道夫·希特勒在一九三三年崛起当总理表示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