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亡筵席(第3/9页)

没有人再打听斯坦纳的情况。希特勒只是要求把这位党卫军大队的指挥官就地解职,其职务由霍尔斯特中将接任。可他的命令不再能传达到埃伯斯瓦尔德地区了:斯坦纳花了好多口舌,说服了霍尔斯特让他继续执掌指挥权。四月二十八日一早,克莱勃斯催得更紧了。他通知凯特尔:“领袖期待着快速增援。至多只有四十八个小时了。到时如果援军不到,那就太晚了!领袖让我再次强调这点!!!”

为了显示地下避弹室发出指令的重要性,凯特尔去找海因里希将军面谈。后者没有执行收到的命令,而是指示曼陀菲尔将军的坦克部队后撤。会晤在新勃兰登堡南面的一个十字路口进行。朝各个方向去的通道都塞满了黑压压的逃难人群,他们筋疲力尽,面容憔悴,胡乱地朝着某个方向走着。海因里希带着曼陀菲尔一道来了,可还没等相互问候完毕,凯特尔就开始训斥这两名军官怎么可以擅自做主。本来是命令他们留在奥得河一线,不可后退一步,全力死守这条阵线。他每说一句话,就用元帅杖使劲敲打另一只手。海因里希试图向他解释情况,说以他手头的部队他不可能长期坚守奥得河阵线。他不会让他的士兵投入无望的战斗,另外,他需要补充有生力量,否则他只得继续发布后撤的命令。

凯特尔继续挥舞着他的元帅杖。他粗暴地说,海因里希不该指望有新的力量加入,而是应该进攻。这是元首的命令,他必须执行。当海因里希回答说,曼陀菲尔将军没有接到元首的这样一个命令时,凯特尔眼睛盯住了曼陀菲尔,可他只是言简意赅却意味深长地解释说:“陆军元帅先生,坦克第三军只听曼陀菲尔将军的指挥。”凯特尔激动地回答说:如果部队守不住它们的阵地,就开枪制止后退,这样部队就能坚持住了!

也是凑巧,此时正好有一辆卡车驶过,上面坐着两个疲惫不堪的空军士兵。海因里希命令他们过来,然后对凯特尔说:“陆军元帅先生,您有机会惩罚他们以儆效尤!您开枪把这两个人打死吧!”凯特尔十分尴尬,结结巴巴地说“逮捕”,“送交军事法庭”,然后就驾车离开了。

这次会晤至少表明,海因里希离开元首那些错乱的命令已多远,他所遵循的目标,是要拯救他那已处于毁灭之中的军团,保护平民老百姓。第二天早晨,海因里希又与凯特尔通了电话,他提到他对部队所负有的责任,但马上遭到了斥责。“您不必担负什么责任,”凯特尔说,“而是执行命令!”将军回答说,如果是这种情况,他只能告诉陆军元帅,他将辞去他的司令职务。电话的另一头出现了几秒钟尴尬的沉默。凯特尔然后说:“海因里希大将先生,根据领袖授予我的全权,我现在就解除您对维斯瓦军团的指挥权。请您留在您的指挥所听从调配!”

在地下避弹室里,那残留的一点希望也在慢慢消失。四月二十八日晚上,当谣传俄国人已到达威廉大街的头上,波茨坦广场上已展开血腥的肉搏战时,又传来一条消息,这条隐隐约约的消息已在白天引发了骚动,可现在通过路透社的报道得到了证实。报道说,党卫军的帝国领导海因里希•希姆莱试图通过瑞典外交官福尔克•贝纳多特伯爵与西方强国单独谈判,甚至已宣布“实施无条件投降”。

这消息给了希特勒当头一棒。他认为戈林腐败,在阿图尔•阿克斯曼面前称,对施佩尔是在最后一段时间里的另一种失望,认为他是个反复无常、不通世故的艺术家。他们在考验他们的时刻露怯了,这是预料之中之事。但希姆莱,他在嘴上一直表示要忠心耿耿,并发誓把领导“党卫军这个雅利安日耳曼男人骑士团”作为行动的最高准则,他的背叛意味着世界末日的到来。“他像发了疯似的大吼大叫,”汉娜•莱契记下了当时的情景,“他脸色发紫,几乎辨不出脸的形状。”他与戈培尔和鲍曼一起走进他的私人房间。“他的脸似石灰水般煞白”,汉娜•莱契继续写道,给人以“生命行将结束的印象”。

希特勒简短地说了几句话,竭力地克制着自己,随后,在午夜时分来到格莱姆躺着的病房里。他坐到床沿上,吩咐这位刚被任命的空军最高指挥官,立即动身前往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的普伦,让邓尼茨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给予希姆莱应有的惩罚。“一个叛国贼不能成为我的继承人,”他说,“要想办法,不让他的阴谋得逞。”格莱姆没有答应,后来汉娜•莱契也表示不能从命。他们已决定,他们坚持说,他们要留在地下避弹室,与希特勒一道去死。再说此时已不可能从柏林往外走了。

可希特勒坚持自己的决定。他说,他让飞来一架“阿拉多 九十六”,而且已获悉,飞机已降落在打得不可开交的东西主干道上。随后他递给汉娜•莱契两个梨状瓶毒药“应急”,接着起身告别而去。“在波茨坦那儿,已听得到德国人的炮火声了。”离开房间时他说道。随即他通过走道往外走,对每一个从身边走过的人,都说上一番不同的话,发泄着他心中的恼怒。他说,他现在知道了,为什么希姆莱在维斯瓦河失利,为什么党卫军在匈牙利的进攻以失败告终,为什么斯坦纳拒不执行进攻命令:所有这一切都是背叛和阴谋。他还说,这位党卫军的帝国首领,甚至打算把他活着交给敌人。在这个时候,还待在地下避弹室的人们都在心急火燎地给他们的家里写告别信,写好后交给或许是最后一名离开柏林的信使汉娜•莱契。她脸上挂满了泪水,与格莱姆一起随后离开了地下避弹室。“人们该怀着敬畏的心情在祖国的祭坛前下跪。”她在后来对科勒尔将军描绘她的感情时说道。格莱姆则动情地说,当他们极不情愿地出城以后,在元首身边的日子,对他来说,就像汲取到了“青春和活力的源泉”。

地下避弹室里还在回响着对背叛的大声谴责时,晚上十点左右,魏特林将军出现了,他带来的消息,让最后一点指望都宣告彻底破灭。他报告说,俄国人“一个接一个地突破阵地”,我们已经没有后备力量可用了,来自空中的供给或多或少地要停止了,最后,为了结束“给百姓带来无穷的灾难”,他建议,“作为一名士兵,要敢于从柏林这个铁桶中突围出去”。

但还没等希特勒和克莱勃斯对他的表述发表看法,戈培尔——就像魏特林所记录的那样——就“用激烈的言辞”“指责我,并把我有根有据的说法说成是极为可笑的”。克莱勃斯让希特勒做决定,他在“做了长时间的思考后”,又一次归纳了他的不同看法,即他不答应第九军早就提出来的突围要求。“无论如何要挺住!”这是他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在所有的防御战役中所反复强调的格言。突围,就像他所认为的那样,只是一种掩盖性的后撤。即使照魏特林将军的建议做会获得成功,将军归纳希特勒的话说:“我们也只会从一个铁桶钻入另一个铁桶。他,作为领袖,要么在露天旷野,要么在一处农舍里或是相似的某个地方栖身,在那儿等待死亡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