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风暴”

3月10日零点15分,由最有经验的飞行员驾驶的两架导航机交叉飞过目标上空,一齐投下成串燃烧棒,在地面上勾画出了一个燃烧着的X形图案。

紧随其后的是飞行队主力,三架一组,对准“X”进行轰炸。B-29装有定时器,能够保证飞机每隔50英尺便投下500磅汽油弹,这样的话,每架B-29的载弹量都可以覆盖宽350英尺、长2000英尺的地带。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日军战斗机没有一架起飞迎击。探照灯疯狂地朝上空照射着,高射炮弹一个接一个开花,可是仍然毫无效果。

究其原因,日本的防空炮射程只能达到5500英尺,其他的防空设施虽可达到1万至2万英尺,有的甚至还在2万至3万英尺之间,但唯独缺乏5500英尺到1万英尺之间的防空设施,因为根本没人想到美机会在这种高度飞行,除非疯了。

“疯了”的李梅歪打正着,成功找到了日本在防御上的最大漏洞。

正在进行轰炸的B-29机群,机翼下方即为富士山

在发起轰炸行动之前,为检测汽油弹的杀伤力,美国专门在犹他州盐湖城的一处实验场建立了“小东京”。

东京的特点是木屋多,特别容易引起大火,由于东京最早的名字叫江户,有人便给这些火灾起了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叫作“江户之花”。美国人要看一看汽油弹能否引爆“江户之花”,他们将曾在日本工作过的木匠和建筑设计人员组织起来,以真正的日本木头为原料,在“小东京”修建了24个日式房间。房间装修力争原汁原味,家具全是真的,工作人员还从夏威夷运来了当时已很难弄到的日式榻榻米地板,衣柜里也全部挂满了衣服。

飞机向“小东京”投放了不同类型的汽油弹。它们中的大多数虽然燃烧强烈,但往往仅能点燃一个单独区域,只有一种M69型号的汽油弹可以超越这种限制,它不只能点燃一处地方,还能形成久不停歇的燎原大火。

这次轰炸机带来的就是中选的M69。人们用苏芬战争时的苏军燃烧弹为之命名:莫洛托夫面包篮。从外形上看,它跟普通炸弹似乎没有半点关系,那是一种六边形的管子,管子中填满了装在袋里的凝固汽油。M69上还系了一条三英尺长的飘带,用以减缓降落速度,防止落得太快而直接进入建筑物和地下室。

由于先前B-29对东京造成的破坏不是很大,日本老百姓对这种“超级空中堡垒”并不是特别恐惧,他们将之称为“蜜蜂”。有人到农村买食品,还敢停在路边观看渐渐飞来的“蜜蜂”,看着它们“像一群群珍珠色的鱼在海洋中游动”。

当“蜜蜂”像巨龙似的铺天盖地而来,汽油弹下雨一样倾泻时,地面上的人全都惊呆了,他们争先恐后地跳进了家用防空洞。这个时候,还没有人想到“蜜蜂”所下的蛋会与以往有不同,他们只注意到汽油弹不是直接落下,而是慢慢飘下来的,就像是银色水流的瀑布。有人一边向天空张望还一边打趣:“真好看!”

然而很快,“莫洛托夫面包篮”就彻底打破了任何美学上的构思和臆想。M69一触及地面,红色的火焰瞬间燃起,它们从一幢建筑物跃至另一幢建筑物,把城市的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昼。

东京虽有8100名经过训练的消防员和1117件救火器材,各个角落也都储有消防用水,但根本不足以阻挡大火的蔓延。仅仅半个小时,消防队就全垮了。在一些消防站内,只剩下烧焦的尸体和消防车。

人们被迫放弃了灭火的企图。大火更为骄狂,它的灼热气浪与冷空气形成了强劲的对流风,风速高达每小时50千米,形成犹如从地狱蹿出的“火焰风暴”。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大火所过之处,几乎将所有东西都点燃了,连金属都被高温熔化,在令人窒息的高温中,人和木头都在燃烧!

许多躲在防空洞里的人都被活活烤死了,有的人脸上还显露着粉红色。四下奔逃的人群更是在劫难逃,大火蔓延的速度比猛兽还快,而在大火冲近之前,滚滚而来的热浪就已经把人击倒了。

很多人认为水能灭火,于是不顾一切地跳进附近的池塘和河流中,但是大火形成的高温将池塘里的水也煮开了。池塘就是大锅子,试图在水中避难的人全被滚烫的水活生生地煮死了。

就连投弹的美军飞行员都闻到了一股血肉烧焦的味道,那是在地狱中才能看到的情景。大家心里都很难受,但是正如李梅曾告诉过他们的:“要赢得战争只能这样,特别是全面赢得战争。”

在飞行队出击后,李梅一直在他位于关岛的指挥部内焦急地等待消息,他一边抽着雪茄烟,一边来回踱步,时不时地还看一看表,嘴里喃喃自语:“我们应该收到鲍尔斯的报告了,看来他们遇到麻烦了,都是我的错!”

李梅素以沉稳和镇静自若的风格闻名空军,可这时连他的助手克斯勒准将都看出了他的焦虑,只能不停地在旁边进行安慰。

克斯勒劝李梅去卧室睡一会儿,反正急也没用,李梅回答:“我睡不着。通常我的睡眠很好,可今天晚上不行。”

到了1点15分,仍然没有收到报告。难道真的赌输了?李梅感觉自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他拭去满头的汗水,对克斯勒说:“这次轰炸行动都出自我一个人的决定,由我承担一切责任,我将向华盛顿报告。”

话音刚落,通信军官推门送来了鲍尔斯的报告。听完报告内容,指挥部内一片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