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把“死”字顶在头上 (豫湘桂会战、衡阳保卫战)(第4/7页)

七十四军在被定为攻击军后,就在后方贵州有专门配属的师管区、团管区,负责为七十四军招兵买马编练新兵。横向比较,七十四军的新兵质量可能要比其他部队好些,但很多问题也不可避免地存在着。这时候让新兵发挥作用的一个有效办法,就是教他们投掷手榴弹。

一名军官在给新兵做精神讲话时,这样给毫无军事基础和战斗经验的新兵们打气:“我们非常需要你们,你们虽然都没有打过仗,不会投手榴弹,但是没有关系,我们会马上把你们教会。”

相对于射击、劈刺,投手榴弹确实最简单。只须几名老兵,就可以在短时间内讲清楚手榴弹的投掷法。至于投掷时的实际水平如何,不讲究,你能投的远一些最好,稍近点也可以原谅,总之,短兵相接时,“只要投出去的手榴弹爆炸,敌人一定会死!”

暴风雨一般的手榴弹投过去,霎时间,炸得日军阵地一片火海,敌兵死伤累累,不得不向后溃逃。8月2日,五十八师收复了鸡窝山主峰。

在其余高地,中日两军也展开了激烈争夺。8月4日晨,五十一师随军部也到达前线。军属炮兵营的十二门山炮迅速放列阵地,对鸡窝山东面的一〇六六高地实施猛烈轰击,山头上的日军被轰得躲在掩体内不敢伸头。

五十一师、五十八师立即抓住战机,像猛虎一样向山头发起冲锋,日军丢下山头,不支撤退。打扫战场时,发现被打死的很多日本兵也很年轻,应该都是从本土征集的新兵。因为来不及把尸体运走,每个尸体都被砍掉了一只手——日军将在这只手的旁边写上阵亡者的姓名,然后送回日本后交给他们的家属作为阵亡的证据。

在七十四军的激励下,第一百军也连续攻下了牙鹰岭等高地。鸡窝山一线的被动局面,让日军第二三四联队长户田义直大佐如坐针毡。

战斗越深入,越能凸显王牌部队的价值。日军投入衡阳战场的兵员,大部分都是去年参加常德会战以及长衡会战开始以来连续作战剩下的老兵,具有相当的作战经验。

可是第七十四军也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部队,尤其五十一师、五十八师跟在常德战后整补的五十七师不同,部队里老兵较多,基层军官多为从黄埔军校毕业的学生。通过战场上的反复较量,这些部队的官兵对日军的编制、装备、战术,指挥以及习惯打法,都有一定的了解。

七十四军也摸到了日军在作战上的一个基本特点,即“欺软怕硬”,说白了,就是日军非常害怕和第七十四军这样常打硬仗的部队作战。对他们而言,如果能常跟杂牌部队或战斗力不强的一般“中央军”打对手仗,才是最惬意最放松的。

现前的情况是没有那么好的事,七十四军就逼在门口,让你想高悬免战牌都不能。情急之下,户田联队长索性亲自举起联队军旗,率后方部队进入阵地据守。

日军第四十师团长青木成一中将深感本师团尤其是第二三四联队情况严重,因此向第十一军司令部提出了增援的请求,但未能获得横山勇的同意。与第四十师团邻近的日军第十三师团长赤鹿理中将看在眼里,知道第四十师团已处于危急状态,遂表示他愿意拔刀相助,派出部队前去援救,横山勇的答复只有一句话:“全力进攻衡阳!”

横山勇并不是不知道户田有多惨。据说在那些天里,这位军司令官每天上下午都会登上司令部附近的高地,对鸡窝山方面的战况进行观察,其间还对专属副官说:“看来,户田部队仍在进行相当激烈的战斗啊!”

横山勇倒不光是关注户田的境遇,他还生怕户田顶不住,让七十四军突破进来。不过为了能够集中兵力,彻底攻克衡阳,他还是选择了弃卒保车,始终不肯分兵对户田进行增援。

降汉不降曹

奉王耀武之命,中方组织了一支携带电台的搜索队,任务是搜索敌情,同时与衡阳守军取得联系。搜索队进入衡阳城边缘不久就被日军发现,只能边打边退。

不过几天之后,便有第十军的守城官兵沿这一方向突围出来。他们告诉搜索队:“这几天都听到西郊外有枪声,知道增援友军已到,所以我们敢于冒死逃出虎口,奔向你们。”

至8月5日,在七十四军等部队的猛烈进攻下,日军第二三四联队已经伤亡大半,以所属第三大队为例,兵员最多的一个中队连伤员在内只剩下二十四人,最少的中队仅剩两人!

即使处于这种情况,青木师团长仍严令户田,绝对禁止后退。户田被迫将联队机关人员、通信兵、马夫集中起来当战斗兵使用,同时伪军“周部队”也被驱使至最前线。

第二三四联队的一线部队不仅兵员不足,而且弹药也极为缺乏,手雷已经全部用完了,士兵们只得用石块进行反击,或者是把中国军队刚投过来的手榴弹反投回去——这一招在实际使用时非常危险,最典型的是在衡阳一线督战的日军旅团长志摩源吉少将,他给士兵做榜样,现场示范如何将守军投过来的手榴弹迅速拾起抛回,结果却因姿态稍高被子弹击穿了头部。

日军第二三四联队最后退至大水塘以东高地,七十四军由此成为外围十余万军队中最接近衡阳的部队。站在鸡窝山的山头上,已经可以看到衡阳城的房屋,城内的枪炮声和炸弹声也清晰可闻。

似乎离解围只差一步之遥。然而在8月7日,由衡阳城内逃出的第十军官兵却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衡阳城西第一〇九师阵地已插白旗向敌投降,你们来迟了。”入夜,衡阳城内一片静寂,再无激烈的枪炮声传出,验证了这一消息极可能属实。

8月8日拂晓,又有从城内陆续逃出的官兵证实,第十军弹尽粮绝,方先觉已率部投降。

对方先觉而言,投降是一个万般无奈的决定。在此之前,他向蒋介石发出了最后一封绝命电:“此生已矣,来生再见!”据说他也曾举枪自杀,只是手枪已被副官提前取走,在部下“军长你带我们走一条活路”的劝说下,才选择了走投降的道路。

按照很多人理所当然的标准,方先觉投降之举无法得到原谅,连薛岳曾经的智囊赵子立都对之不屑,质疑:“抵抗了四十多天,就有资格投降吗?”

其实赵子立在长沙即将陷落时也急于逃出,所以在这种事上,批评指责的人实际占据的仅仅是他们所认为的道德高地而已。倒是七十四军历经百战,又有过常德保卫战那样的血泪经历,对方先觉及第十军赋予了更多的同情和理解。他们认为,能够孤军守城达四十七天,对于装备处于劣势的第十军来说,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要追查衡阳陷落的责任,只能归咎于将帅不和,友军配合行动不能一致,以致坐失解衡阳之危的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