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公里以南(第4/4页)

“哦,”我说,“好吧。”

“我们今天没做那种事。”

“好吧。”我说。

“你会没事的。”他说。

“是的,”我说,“谢谢你,军士长。”

我站在那儿,看了他一秒钟。然后我扫了一眼走廊里所有紧闭的门,门后应该是空空如也。军士长身后的电脑屏幕上有一群女人喝着粉红马丁尼。

“你结婚了,准下士?”军士长看着我的手,注意到我的婚戒。

“是的,”我说,“大约两个月了。”

“你多大了?”他问。

“十九。”

他点点头,静静坐着,仿佛在思考某件沉重的事。当我准备离开时,他说:“有一件事你可以为我做。愿意帮忙吗?”

“当然,军士长。”

他指着我的婚戒。“把那个摘下来,和你的狗牌一块儿挂在项链上。”他用两根手指掏出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找出他的狗牌给我看。在刻有他个人信息的两枚金属片旁边,挂着一枚金戒指。“行吗?……”

“我们需要收集死者的私人物品,”他说,一面把自己的狗牌放回衬衫里,“对于我来说,最困难的事就是把婚戒摘下来。”

“哦。”我倒退了一步。

“你能这么做吗?”他说。

“是的,”我说,“我可以这么做。”

“谢谢。”他说。

“我该走了。”我说。

“你该走了。”他说。

我迅速转过身,打开门,步入楼外的热浪中。我走得很慢,背挺得笔直,控制着步伐,同时右手搭在左手上,担心着我的婚戒,将它在手指上转了又转。

我答应军士长自己会照做,所以我边走边把戒指褪下来。如果把它和狗牌放在一起,感觉是个坏兆头。但我还是把它们从脖子上找出来,解开项链搭扣,把戒指穿进项链,重新合上搭扣,再把狗牌转回到脖子前面。戒指摩擦着我的胸口。

我越走越远,走过作战广场外路旁的棕榈树,全然不顾走向何处。我饿了,到开饭的时间了,但我不想去食堂。我走到费卢杰外科中心旁边的路上,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栋又矮又宽的沉闷建筑,米黄色外观,在刺眼的阳光下和其他所有东西一样了无生气。不远处有一个吸烟坑,两名医务兵正坐着吸烟聊天,呼出的淡淡烟雾飘散在空气中。我等待着,望着那栋建筑,仿佛某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即将出现。

当然,什么事也没发生。但在酷热中,站在费卢杰外科中心前,我回忆起两天前的凉爽天气。当时我们去食堂吃饭,整个六班,一路插科打诨。迪兹中士断言斯巴达人都是同性恋,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来。他猛地止步,然后挪动脚步,挺直身体,小声说:“立——正!”

我们立即立正,却不知为何。迪兹中士举起右手行军礼。我们也照做。然后我看见,在路的远处,四名医务兵抬着一具担架从费卢杰外科中心走出来,担架上盖着美国国旗。一切都静默、凝重。整条路上,陆战队员与水手都立正敬礼。

晨光中很难看清。我眯着眼望着那面厚重国旗下的身躯。担架消失在视野里。

此刻,站在阳光下,看着吸烟坑旁的两名医务兵,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就是抬那具遗体的人。但他们肯定抬过某具遗体。

那具遗体经过时,立在路旁的每个人都那么静默,那么凝重。除了医务兵缓慢的步伐和遗体平稳的移动,再没有别的声响和动作。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死亡的模样。但现在我知道那具遗体的去向——殓葬队的老军士长那里。如果有枚婚戒的话,军士长应已将它缓慢地从僵硬的手指上褪下。他收集所有的私人物品,为遗体作好运输准备。然后它被空运到塔卡德姆基地。当它从飞机上被抬下时,陆战队员会静默、凝重地站立,如我们在费卢杰那样。然后他们把它抬上飞往科威特的C130运输机。在科威特,他们也会静默、凝重地站立。之后他们会在德国静默、凝重地站立,在多佛空军基地静默、凝重地站立。所到之处,海军陆战队、海军、陆军、空军战士都会立正,直到逝者回到家人身边。到那时,这种静默,这种凝重,才会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