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3/6页)

熙洽:“板垣先生,你应该知道,这满洲就是我们大清的龙兴之地。”

板垣面有愠色:“熙洽先生,请不要忘记,我们所说的即将成立满洲国,这个国家,是我们关东军用血肉之躯换来的。假如你想恢复清国,你应该越过山海关,杀回中原。”

熙洽立时语塞,继而满脸通红,板垣这话带有明显的羞辱味道。

张景惠忙打圆场:“熙省长为新国家成立,做出不少贡献,为求完善,提出建议,也是一片忠心可贵。”

板垣:“此方案是关东军最后的方案,不赞成者,可退出。”

此话无异于一锤定间,谁还敢再言?就这样,所谓的建国会议,“顺利”通过了建国方案后。

会议结束没几天,熙洽等几个参加建国会的傀儡人物,作为请愿代表,前往旅顺,晋见溥仪,恳请溥仪出来当执政。这次没有郑廷贵等各地民间代表,他们已完成了使命。

溥仪以即将出任执政的身份,接见熙洽等请愿者,因为是新国家的元首,不能沿用清朝觐见皇上九叩十八拜和三呼万岁的大礼,只能行新式礼节。接见时,有板垣等溥仪身边的近臣在场,溥仪按近臣郑孝胥提告下,在请愿者表达意思后,谦逊辞谢,等请愿者再次请愿,才勉强应允。“辞谢”和“应允”就像在演戏,台词都是郑孝胥事先写好的,后来,又有几批请愿者来到旅顺,溥仪都按这个版本演出。

接见结束,退出来,熙洽思考再三,向板垣提出,想单独见一下皇上,怕板垣生疑,他忙说与皇上是同宗同根,如同家人,见面后不会多说什么,只是说说亲人之间的话。板垣笑说皇帝无家事,但还是同意了,并破天荒没有日本人在场,只有溥仪与熙洽两个人。熙洽走进去,来到溥仪面前,扑通跪倒,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了,哽咽无语,满脸是泪。

溥仪生怕熙洽这一举动,被日本人看见,也不顾君臣之礼,忙上前来搀扶熙洽。

熙洽:“臣昼思夜想,时刻不敢忘记皇上,在皇上亲驾东北之时,我便急欲叩拜,无奈有人阻拦,请皇上恕为臣觐驾来迟,免为臣不忠不孝之罪。”

溥仪听出此话有抱怨日本人之意,惧怕至极,忙说:

“朕体量你的难处,也早知你对朕忠贞不渝,而今新国家既定,还望你尽其全力,辅佐于朕。”

熙洽刚才随众人向溥仪行新式礼,愧觉大逆不道,都没敢抬头,现在离得这么近,他满怀深情的凝视着皇上,怎么也找不出二十多年前,觐见时那个影子,尤其是看到皇上还戴个眼镜,这更让他感到陌生,甚至竟怀疑眼前这个皇上,还是昔日那个威严无比的皇上吗?

溥仪:“朕已见到你了,你……你跪安吧,免得时间长,日本人……”

熙洽心里好不悲凉,堂堂君主,竟连见一个臣子的自由都没有,这算什么皇上啊,但时间宝贵,不容他多想,他单独觐见,也有一己私念,既然政体已定,总理归执政任命,他身为皇族,可谓是皇上最亲近的人,理当是第一人选项,可没等他禀奏完,溥仪说,关东军已内定郑孝胥为第一任国务院总理。熙洽急了,说郑孝胥乃一个汉臣,有何资格当满洲国旗人的总理?

溥仪可真会鹦鹉学舌,搬出日本人灌输的话,说满洲国是五民族国家,即满、日、汉、蒙、朝。还要熙洽做出表率,凝聚团结。

熙洽愤懑过后,泄气了,想自己是东北第一皇族,第一个向皇上奉上“劝进表”,第一个搞出独立政府,到头来,总理一职,第一人选竟不是他,落在外人头上。不用问了,准是因为他一再奉请皇上复位,引起关东军的不满,不对呀,关东军已经说了,总理由执政也就是皇上亲自任命,可皇上却……

溥仪也自知唯一可信任就是同宗的熙洽,他怕熙洽因总理一事,与他离心离德,忙安慰说,新国家初定,郑孝胥是第一任,待皇权在握,这个职务一定封赏给熙洽。

熙洽想笑都笑不出来,心想:皇上说话,本是金口玉言,不想也学会开空头支票。

溥仪仰颈向外看了看,而后探过身,小声地:“熙爱卿,千万不要灰心丧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板垣已谈妥了,以一年为期,如届时不改回帝制,我就不做这个临时执政。”

熙洽惊喜地:“此事当真?板垣能答应吗?”

溥仪微呈得意之色:“他同意了,我想他不会食言吧?”

熙洽犹如打上一针强心剂,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要是恢复祖制,他这个响当当的皇族,封王还在其次,不是内务大臣,也得是军机大臣。

溥仪也很会笼络人:“这是机密,我只对你一人说了,切不可泄露。”

熙洽受宠若惊地:“皇上放心,臣铭记于心就是了。”

溥仪:“好吧,日后再叙,你跪安吧!”

熙洽恋恋不舍地站起来,又欲跪下,见溥仪摆手,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施礼了。

溥仪:“你也是先皇之后,以后,咱们再见面,这君臣之礼就免了吧!”

熙洽从溥仪的房中走出来,满面红光,刚好碰到已是七十多岁的郑孝胥,他视而不见,挺着头,走了过去。郑孝胥狐疑地看关熙洽的背影,鼻子哼了一声,别看他老气横秋,心眼来得不慢,他想熙洽肯定得到皇上什么旨意,该不会……他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听屋内溥仪喊他,慌忙跑了进去。

三月一日,由关东军控制的伪东北行政委员会,发表建国宣言,声称:

“满蒙旧时,本另一国,今以时局之必要,不能不谋自立,应即以三千万民众之意向,即日宣告与中华民国脱离关系,创立满洲国”。

三月八日下午三时,一列火车缓缓驶进长春车站,军乐队奏起欢迎曲,滑稽的是,迎接的是满洲国新执政,奏的却是日本的曲子。火车停下,溥仪在板垣及郑孝胥等人陪同下,走出车厢,月台没有人欢呼万岁,只有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率领的日本高官,还有“建国元勋”熙洽等人,列队鼓掌。溥仪心中多少有些失落,脸上依然努力做出笑容,仅与本庄繁几个握手,接受问候。当溥仪在本庄繁等人陪同下,走出车站,心情稍微振奋,因为他看到了欢迎的臣民。

郑廷贵与吉林市同来的一些旗人代表,站在欢迎的人群中,他早早就来了,本来心情是无比的激动,可当看到不少人拿着日本膏药旗,他有些不悦。对身边一个清末曾考中秀才的人说:这不是胡来吗?有组织者过来,分发黄色小旗,说这是新满洲国的国旗,郑廷贵没接,他说旗子自带来。组织者诧异地问什么旗子。郑廷贵骄傲地把脖子一扬,拿出黄龙旗。这是他花钱特地赶制出来的。随他来的吉林市旗人,每人一面。组织者也是在旗的满人,好心地劝郑廷贵,这黄龙旗最好别展示出来。郑廷贵问为什么。组织者说怕日本人看到不高兴。郑廷贵说他们是来欢迎旗人的皇上,日本人管得着吗?组织者往周围看了看,忙叮咛郑廷贵小心慎言,慌忙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