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4/5页)

奇迹真的会出现吗?

马家的人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马明玉没敢把从次郎说的话,转禀给父亲,她是彻底悲观了,只能瞒一天算一天了。

吉人天相,峰回路转。

这天,郑廷贵连跑带颠地来到马家大院,进了上房,拉住躺在炕上马万川的手,大喜过望地说:

“老哥哥,明金有救了,明金有救了……”

马万川近两天,见女儿总躲避着,说话也吞吞吐吐,猜测出女儿打听出不好的消息,不想对他说,其实,他也知道儿子落在日本人手里,生存的希望不大,但父子情深,他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这样一来,从精神到肉体,确实有些承受不住了。

郑廷贵:“老哥哥,我的话你没听见吗?我是说咱们明金有救了。”

马万川不是没听到,而是不相信,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

郑廷贵把马万川拽起来,他说他刚从酒井哪儿回来,也许是太激动了,他讲得有些颠三倒四,不过,意思还是表述明白了。

酒井遵关东军司令部的命令,本欲想劝降马明金,尝试几种办法,没一点效果,在马家父子见面时,马明金竟以死相搏,接到松川报告,他好个愤怒,命令松川,对刚抢救过来的马明金,动大刑,这是松川巴不得的,接连两天,宪兵队的刑具几乎都用过了,马明金昏死过几次,牙关咬紧,叫都没叫一声。松川累得筋疲力尽,泄气了,向酒井建议,公开枪毙马明金。酒井没有表态,他不是慈悲,对反满抗日分子,采取最严厉的制裁,是他一贯的主张。他之所以对处死马明金有些犹豫不决,一是须经关东军司令部的批准,二是轻易地让马明金死去,他总觉得好像太便宜了马家。就在这时,他接到关东军参谋长小矶国昭的电话,询问马明金的事情,他如实汇报,本以为小矶国昭会下达枪毙的命令,却不料小矶国昭说,释放马明金,这让酒井深感意外。小矶国昭说,这是显示关东军的仁爱之心,借以动摇吉林市周边义勇军的意志,同时,也是放长线钓大鱼,严密地监视马明金的一举一动。

客观地讲,小矶国昭的命令,来自于熙洽。在徐兰香“恐吓”走后,熙洽是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懊丧之余,他来到关东军司令部,面见小矶国昭。寒暄过后,他硬着头皮提及马明金,他说马明金是他的老部下,还说他与马明金的父亲有一定交情,若从长计议,留下马明金一条命,有利于瓦解义勇军。小矶国昭是个精明人,在金钱方面,从熙洽的财政部得到不少好处。便直言问熙洽什么意思。熙洽故作深思地说,马明金是待宰羔羊,留一段时间,如果收不到效应,再杀不迟。小矶国昭同意了,在熙洽告辞时,他笑问熙洽是不是得到马家的好处?这话让熙洽吃惊不小,后悔不该为马明金说情,招来怀疑。还好,小矶国昭没再说什么,熙洽明白,适当时机,要用金钱向小矶国昭表示的。

酒井自然不知这个内幕,放下小矶国昭的电话,开始打起自己算盘。他深知马明金这条命是多重的筹码,可是怎么才能做到等价交换呢?他想,即使狮子大开口,把“隆”字号的生意,都归于自己名下,想必马万川救子心切,也会答应的。细一想,这么做不妥当,倘若闹得沸沸扬扬,关东军司令部和本土军部那些高官,嫉妒起来,说他假公济私,给他安上个罪名,他是吃不消的。另外,“隆”字号没有马家的经营,恐怕徒有其表,支撑不了多久。不,要想个两全其美之计。最后,他决定,索要吉林市“隆”字号一半的股份,还有马家曾租给开拓团的土地,趁机也要弄到自己名下。具体承办,他是不会出面的,他想到了郑廷贵。

郑廷贵虽还自认与酒井是老朋友,现在却很少与酒井见面。酒井位高权重,他不想过分巴结,还有一个不愿说的原因,他把祖传的宝贝古董,通过酒井贡献给皇上,至今还未讨得皇上任何御赐。这让他心里已生疑惑,只是怯于情面,不好追问罢了。但一码归一码,当他听酒井说欲放马明金,喜出望外,当然愿意做这个中介人。

马万川起初将信将疑,后听酒井开出的条件,他知道这是真的,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只要能儿子能活着出来,拿他的命换,他都愿意。

郑廷贵喜过之后,细琢磨一番,说酒井开的价码太高了,并且对酒井所说,交换的资产作为军资,他有所怀疑:

“老哥哥,我越来越觉得酒井这小子心眼太多,弄不好,咱们家的给出的这些东西都落在他的手里了。”

马万川:“咱们换的是人,东西舍出去,落在谁手里,咱就管不了。”

郑廷贵禁不住又想起献出的贡品,喃喃自语着:“我是担心……”

马万川生怕夜长梦多,酒井变卦:“亲家,你这就去回酒井的话,他开出的条件,我接受,不过,契约书上必须写明,保证明金出来后生命的安全,同意明金去关内。”

郑廷贵刻不容缓,又去见酒井,有如生意场上,几番讨价,酒井坚决不同意马明金去关内,因为那等于放虎归山。只要马明金不离开吉林市,生命是有保障的。马万川也知道强权之下,无理可讲,只好同意酒井的条件。

酒井拿到契约,心中窃喜,但又不平衡,因为在他看来,关东军是满洲国最高统治者,他是关东军在吉林省的最高代表,本欲呼风唤雨,为所欲为,所以,即便得到实惠,内心也萌生一种怒气,他要发泄出来……

松川接到酒井释放马明金的指令,也得到酒井的暗示,与酒井一样儿,他的心态也是扭曲的,自他任宪兵队以来,抓进来的反满抗日分子,只有两个出路,若不跪在他的脚下,告饶投降,那么只能是折磨至死。独有例外,马明金软硬不吃,还差点掐死他手下的宪兵,现在竟活着走出宪兵队,他觉得这对他来说,是种屈辱,他想起酒井说的话,不能让马明金大摇大摆地走出宪兵队。

马明金连日来,领受了宪兵队所有刑具,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残暴的日本人怕他咬舌自尽,用特制胶皮带子,勒住他的嘴,使着上下牙,合拢不到一起。不要说骂,连呻吟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人被捆绑在刑椅上,一动不能动,只是那双喷着怒火的眼睛,表明他还坚强的活着。

两个肥胖的日本打手,刚抽完马明金,坐一边歇息,松川队长有话,只给马明金留一口气,要不间断地折磨马明金。

门开了,一阵皮靴响,松川带着小野和几个随从进来。他们围聚在马明金身边,有一个宪兵连着给马明金照了好几张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