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4/6页)

徐兰香:“说呀,这么简单的问题,这么难回答吗?”

马明金后悔不该在这个时候,扯到这个话题上,本来他就没有心理准备,另外,他不但喜欢眼前这个姑娘,确切说早爱上这个姑娘,绝情的话,他能说出口吗?包括在乌拉街匆匆急就那封信,婉拒的话语中,不也是充满着浓浓的爱意。

徐兰香“扑哧”地笑了,笑得自信,笑得开心,马明金不敢正视她的目光和紧张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她还需什么回答吗?

马明金抓耳挠腮,半晌儿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

徐兰香大度地:“好了,咱不唠这个了,多累呀!”

马明金似乎还陷在这个话题中,拔不出来:“我……”

徐兰香下炕,给马明金端来凉开水,拿来丸药:“我啥呀?别我了,想唠以后有的是时间唠,来,吃药吧!”

马明金像个听话的孩子,顺从把药吃下去,放下水碗,看着徐兰香,言犹未尽。

徐兰香只想做得多,不想说得多,她看出马明金还想说什么,怕他说出自己不愿听的,便说,石老先生吩咐了,病人要多歇息,话说多了,也会累的。

这时,一个人不合时宜,又来得正好,走进来,是郑永清。

徐兰香叫声姐夫,借故去找马明玉,走开了。

郑永清经常来看望大舅哥,大舅哥伤重时,他来了默然地坐着,大舅哥能说话了,他来了,也是默然地坐着。这种情景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的,自小到大,两人在一起,无话不说,在各自都成为军官后,相谈时,各自的主见不同,观点相左,滔滔不绝辩论着,甚至发生争执,但这丝毫不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可现在,四目相对,却不知说什么。

外面的阳光挺足,屋内的气氛也不错。

“永清,你咋这么憔悴,是不是在满军干得挺憋屈啊?”马明金与其是在问,不如说已下了断语。

郑永清苦笑都笑不出来了:“哥呀,啥也别说了,窝囊啊!”

马明金已知道妹夫从团长降为营长的原因,他不觉得奇怪。不过,他猜测出妹夫的心中的苦闷,绝不是因为官降一级。

郑永清性格内向,轻易不对人表露心迹,就连对妻子,他都有所掩饰,现在面对大舅哥,他最诚挚的朋友,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感伤:

“哥,你说咱们俩儿,一同进了讲武堂,一同毕业回到吉林驻军,你受张作相赏识;我,被熙洽看重,按说都该有个远大的前程,可是风云突变,你我是一跌千丈……看看咱俩儿现在的状况,我成是日本人手下跑堂的,你躺在炕上,伤成这样,唉!不能往远处想啊,咋想都没个奔头了……”

马明金沉吟着:“我走上这条路,没后悔过,原本想,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也算尽了一个中国军人的本分,却不想受伤被俘,这是我最遗憾的。”

郑永清对大舅哥历来是敬佩居多,感叹地:“是啊,所以说一切的一切,都事与愿违,欲速则不达啊!”

马明金同情妹夫,却从未劝说过妹夫,记得前年乌拉街一别,秋风瑟瑟,凉气袭人,两人互道珍重,却没有对彼此的选择,说三道四。因为两人都是成年人,各有各的志向,双方既然都知道,说服不起作用,那就不如相互尊重。

郑永清:“哥,你知道当时你率队出走,我是咋想的吗?我以为关东军占领是暂时的,你我虽然成为对立的双方,说不定哪一方胜了,咱们兄弟之间,还能有个照应,老话不也说胜者王侯败者贼,现在看,你我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了。”

马明金在与日军的战斗中,相继接触不少满军中的人,或多或少情绪都是悲观的,想必他们与妹夫一样儿,心中都尚感存着一定的天知和天良。

郑永清:“哥,你伤好了,有啥打算吗?”

马明金默然,他又想起他曾说过的,倭寇不除,誓不还家。现在再重复这句话,似乎有点空洞,不过,他抱定的信念是,一息尚有,他就不甘做亡国奴。

郑永清思忖着:“吉林市不是久留之地,我的意思,你伤好后,尽快离开这里,日本人太狡诈,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马明金点点头:“这个我想过,可我听咱爹说,酒井已有言在先,限制我离开吉林市……细想起来,也无所谓了,我已死过一回,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郑永清感慨地:“事变前,我总觉得日本人,尽管工于心计,但待人文明,彬彬有礼,现在再看他们,一个比一个骄奢淫逸,残暴无比。”

马明金想到了什么,提醒着:“永清啊,说到日本人,你也不能大意啊,以后尽量少来这儿,不,你听我说,我没别的意思,我现在是敏感人物,日本人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我,我听说,大门外,特务设了好几个小摊位,我怕他们盯上你,无事生非,找你麻烦。”

郑永清愤愤地说:“我怕他们?我这是来我岳父家,我来看我哥哥,我就不信,他们还敢把我抓起来?本来我这个小营长当得就够窝囊的了,他们真把我惹急了,就像你说的,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马明金叮嘱妹夫是有道理的,因为前几天,徐兰香向他讲述了一件事儿。她说她出入大院时,经常发现有形迹可疑的人跟踪她,她猜到是特务,并不在意,后来姐姐告诉她,说凡是到过马家大院的人,宪兵队都有记录,姐姐还拿出一张纸,上面清楚记录她每天出入大院的时间,姐姐说,这是熙洽拿回来的。他说这是酒井给他的。熙洽让大老徐劝妹妹不要在与马明金有来往,不要再给他惹麻烦了。大老徐自知劝不了妹妹,为妹妹的安全,她只能屡次三番提醒着妹妹。马明金想象得出,日本人对他的防范,也知道日本人以他为诱饵,欲得到义勇军更多的线索。他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但他不能不担忧徐兰香的安危。为此,他曾劝过徐兰香,话还没等说出来,徐兰香先堵住他的口:

“你甭拿日本特务吓唬我,你想撵我走,找个能让我信服的借口。”

马明金哭笑不得,他还能说什么呢?

徐兰香随后调皮地说,特务要是敢盘问她,她就敢用手枪与特务对话,马明金听了,更加担心,还好,徐兰香没与特务发生冲突,但大院出入的人多,难免与特务发生口角。

这天,一个经常往马家送菜的挑夫,从院里出来,挑筐刮碰到在门前晃悠的特务,发生了口角,特务骂过,还扬手给挑夫个大嘴巴,挑夫不干了,与特务扯在一起。引来不少人围观。恰好,马明满喝完酒坐着人力车回来,上前问怎么回事儿,挑夫向马明满诉说原由。马明满没等听完,借着酒劲,骂那个特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