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3/10页)

又过了一段时间,临近阴历大年,尽管在日本人的统治下,百姓饱受欺压,但到了这时候,平日冷清的市面,多少也有些热闹的气氛。

看似平静了的郑家大院,又发生一件大事儿,这就是郑永清夫妻间的彻底决裂。出现这样的结果,其实也是马明玉早就预料到的。所以,当郑永清提出来,她并不觉得意外,还好,两人没吵没闹,是郑永清平和提出来的,这说明他深思熟虑,或者说蓄谋已久:

“我们分开吧!”

马明玉:“你啥意思?”

郑永清:“你回你娘家吧!”

马明玉:“是暂时,还是永远?”

郑永清:“随你怎么想。”

马明玉:“我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回去?”

郑永清意味深长地:“好多事儿本来就不明不白的。”

马明玉:“这是你和你妹妹商量的吧?”

郑永清:“我现在是郑家的一家之主,这又是我自己的事儿,我用得着跟谁商量吗?”

马明玉不想再哭求,更不想哭闹,骨子里的韧性,支撑她面无表情。

郑永清:“我让人把你所用得着东西,都收拾好,给你带回去。”

马明玉:“你应该知道,我们马家比你们郑家富有几倍,别说你们郑家东西,就是当年我陪嫁来的嫁妆,我都给你留下,万一有一天,你们郑家穷困潦倒,变卖了,也够你吃几年的了。”

郑永清:“我不想跟你发生争吵。”

马明玉:“孩子呢?”

郑永清不假思索,没有任何留恋地:“两个孩子你都带走,他们不能没有额娘。”

马明玉心在滴血,她不想流淌出来:“我们汉族叫娘。”

郑永清:“我送你和孩子回去,只能送到你们马家大门口。”

马明玉:“用不着,我会让我娘家来车接我。”

当天下午,马家大院的马拉轿车,停在郑家大院门口,马明玉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走出来,不用任何人搀扶,坐到车里。郑家所有佣人都拥过来,有的痛哭流涕,有的竟跪倒在地,此情此景,可见马明玉在郑家大院的地位和名声。这番场面,也招来众多人围观,当听说是郑家少奶奶与郑家少爷分手,好多人禁不住唏嘘感叹。

郑永清兄妹无一人出来相送。

马车回到马家大院,停在马明玉未出阁时住的闺房前,这房始终归属马明玉。两个孩子蹦跳下来,他们不知父母之间的芥蒂,平日里,经常来姥爷儿家,愿意住在姥爷儿家。佣人伸手欲扶马明玉下来,却发现马明玉昏厥在车棚里面……

按马万川所说:这日子还得往下过呀!

马明玉回到娘家,大病一场,病好了,角色也变了,从郑家的少奶奶变回马家的姑娘,接替母亲照料起父亲,也接替父亲操持大院内的事儿。犹如在郑家时一样,每天张张罗罗,忙忙碌碌,看不出她有什么忧伤,仿佛好像是未曾出嫁,只是在照管两个孩子时,让她意识到,她已是个母亲。

马万川为女儿的回归,既没表现出惊诧,也没表现出忧愤,是他真的老了,麻木了,还是他情感萎缩,不知喜怒哀乐了?但每每看到外孙、外孙女,他脸上露出难得笑容,话也多了。若是外孙、外孙女喊他,拽他在前院后院玩耍,他也乐意奉陪。

马明玉从未在父亲面前,露出愁容,也从不提丈夫,她知道父亲心里够苦了。父亲偶尔念叨姑爷,却没说过一句的指责的话语,这让马明玉感到诧异:

“爹,永清不是以前的永清了,你别在提他了……”

马万川:“这好人若坏也坏不到哪儿,同样,坏人若好也好不到哪儿去。”

马明玉:“爹,那永清属于那一类呢?”

马万川:“你说呢?”

马明玉:“他……他是好人。”

马万川:“既然你认定他是好人,他把你撵回来的事儿,你就别往心里去。”

马明玉默然,父亲的话,让她本来没平静过的心,更加翻腾了,试想,这种心态,让她忘记丈夫,可能吗?

马万川:“爹把话撂这儿,永清不是个糊涂人……”

马明玉对父亲断定丈夫不糊涂,不敢苟同,对父亲为什么这么说,她想不明白,过后,她与徐兰香说起心中的疑惑。

徐兰香到爽快:“这你还不明白啊,老爷子就是不希望你与姐夫分手呗!”

马明玉苦笑:“不分手,我在娘家这算是咋一说呢?”

徐兰香劝慰一番,见马明玉还是愁眉不展,逗笑说:“你是不是想姐夫了?也是啊,分开这么长时间了,能不想吗?”

马明玉不好意思了:“你说啥呢?”

徐兰香笑嘻嘻地:“咱们都是女人,我说啥你还不明白呀?”

马明玉也笑了:“你可还是个姑娘家……”

徐兰香并不觉害羞,她算是个过来的人,对夫妻之间的两情愉悦,不陌生不说,甚至时时渴望着。

马明玉现在就和徐兰香在一起时,能诉说下心中的苦闷,或心底的隐私,包括男女间的情事儿、趣事儿,苦中取乐吧!

“对了,兰香,你一口一个姐夫,一口一个姐,我看你是不是得改口了,不,是我得改口管你嫂子了吧?”

徐兰香:“我……我不还没过门呢吗!”

马明玉反逗起徐兰香:“没过门就不能叫嫂子了?事实上,你不已经是我嫂子了吗!”

徐兰香脸稍有红晕,她与马明玉相互没有什么秘密,从山里回来,她就把结束女儿身的过程,告诉了马明玉。开始时,她挺难为情,后来再说起那事儿,皆是甜蜜。

稍纵即逝的快乐。

马明玉:“唉!你说咱俩儿这个命啊,我哥哥不知啥时候能回来,你们连天地还没拜呢,我呢,唉!不说我了,还是说我哥哥吧,这日本人打不走,我哥哥他……”

徐兰香何曾心中不愁:“日本关东军又向山里增兵了,吉林市好多满军都调去了,组成讨伐队,我去过山里,这大雪天,义勇军缺少给养……真让人担心啊!”

马明玉想到在冰天雪地战斗、奔波的哥哥,心里揪成一团,接踵而来的又一件事儿,使她的思想负担更加沉重了。

这天,两个孩子从家里回来,说出一句话,让马明玉震惊。在马明玉回到娘家,两个孩子一如既往的在两个大院之间串玩,马明玉明里好像不过问郑家大院和丈夫,暗地时刻都惦念着,好多情况和信息,都靠孩子从中传递。

“啥,你爹出远门了,他没说上哪儿?”

女儿尚小,儿子谈吐清晰,述说能力比较强:“姑姑说,我爹起早走的,带着队伍去山里打马胡子……”

马明玉想到徐兰香说新组成的讨伐队,心头发颤,身子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