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善后处理

陈子锟伙同多人驾机叛逃,这是一起极其重大,影响极其恶劣的政治事件,谁也不敢隐瞒,立刻上报中央。

北京,中南海西花厅,人民敬爱的周总理彻夜未眠,批阅了大量的文件,在几份逮捕令上签了字,逮捕令上都是熟悉的名字,这些共和国的元勋将领如今被一个个打倒、逮捕,身为总理不但无法伸出援手,反而要亲自签字,实在是一种心灵上的折磨。

秘书轻轻走进来,一手端着小米稀饭,一手拿着一份电文:“总理,江东发来的特急电报。”

总理接过来看了一遍,将电报重重拍在桌上,站起来踱了几步:“荒唐!”

秘书肃立不语。

“让空军查,飞到哪儿去了,一定要查清楚。”总理下了严令。

“要不要报告主席?”秘书问道。

“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报告,我亲自去说。”总理道。

主席习惯晚上办公,白天休息,现在不方便打扰,于是先按下此事,等待空军调查结果,总参层层压下去,很快得到沿线空军的回复,当晚确实出现一架不明身份的飞机,空军也曾升空拦截,但未发现踪迹,怀疑是台湾方面使用了新型的侦察机,但飞离大陆的方向又明显不对,最后从雷达屏幕上消失的方位是北部湾。

“难道是投了南越?”总理再度下令彻查,必要的时候请求北越军方的支持。

越南战争正在继续,中国政府应越南政府邀请,秘密派遣防空部队进入北越抵御美海空军轰炸空袭,其中就有数个雷达部队,根据他们的记录显示,717上午有一架不明来历的飞机由北向南飞行时坠入北部湾以南海域。

根据坠落地点判断,机上人员应该全部遇难了。

得到这个消息后,总理沉默了许久,随即去向毛主席汇报。

“不愿意留在这里,随他去好了,走了一个陈子锟,来了一个李宗仁,人各有志嘛。”毛主席的反应很平淡。

“陈子锟他们乘坐的飞机在海上坠毁,应该无人生还,陈家还有一个女儿坚持留下没走,主席您看?”总理问道。

“哦,这说明还是有人愿意留下的嘛,这个女同志值得表扬。”毛主席道。

周总理充分领会了主席的精神,尽量减小影响,不要搞扩大化,跑了一个陈子锟,天塌不下来。

年初音乐家马思聪全家逃亡香港,这件事给总理触动很大,现在又是陈子锟组团逃亡,而且还冒用自己名义搞了一个假的空军基地,实在是胆大包天,如果大肆处理相关人员的话,会造成极坏的影响,不如低调处理,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总理亲自批示:一个不杀,外松内紧,树立典型,治病救人。

地方上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中央追究责任的话,一大批人要掉脑袋,现在终于不用担心了。

负有直接责任的省军区、民航局、公安厅、空军等单位,只有一些领导干部遭到调查,分别判刑三到五年不等。

批示39000部队番号的首要责任人叶雪峰被隔离审查,下放基层,不过他也因此事免遭政治上的灭顶之灾,也算因祸得福。

省军区参谋长张泽鑫被撤职查办,江北军分区司令员罗小楼被降职处理,江北红农会领袖龚大鹏倒是没有受到处理,因为他在一个月前的武斗中意外被流弹打死了。

帮助维修飞机的前国民党空军机械师,全被被关进学习班,等待他们的是无休无止的交代、揭发。

没走的陈系旧部包括其左邻右舍三姑六婆全部被组织约谈,远在江北粮食局的刘骁勇也被停职审查。

为了消除负面影响,陈子锟搞得西贝货39000部队竟然没有立刻撤销,而是继续作为备用航站存在,但他征募的那些士兵都被隔离审查了好久,最后居然不了了之,退伍复员了事。

在公安局押了三天的陈嫣被释放,周总理特别关照不要难为她,宣传部也准备把她树立成与反革命家属划清界限的好典型,但陈嫣拒不配合,让干部们很被动。

已经康复的马云卿亲自做出批示,将陈嫣下放到江北去工作。

陈子锟的旧居户部街十七号被拆除,省委宣传部严令,今后不许在任何报刊、电影广播中出现陈子锟的名字,地方志上的名字也要删除,图书馆里有关陈子锟的书籍报纸一律销毁,或者进行技术化处理。

所谓技术化处理,就是换名字,比如南泰县志上关于1942年饥荒期间陈子锟从敌占区购买大批粮食赈灾的历史事实,就被改成马云卿领导下的地下党所为,诸如此类。

最先报告陈子锟叛逃的是徐庭戈,他被重新启用,官复原职,依然担任政法委书记,并且有望升任副省长。

徐家骤然间又得瑟起来了,徐红兵在学校里成了领袖人物,动辄称“我爸爸如何如何。”

……

江北,卫生局办公室内,陈嫣静静坐着,干部将两份死亡通知书推给她,大哥和大嫂死于爆炸,尸骨无存,随身财物被烧毁,房屋已经被厂子收回,也就是说什么都没留下。

“我侄子在哪里?”陈嫣冷静无比的问道。

“你侄子受到强烈的刺激,患上了精神疾病,党和国家会照顾他。”干部道。

“不用国家操心,我是他姑姑,也是他唯一的亲人,我来照顾他。”

“你?”干部鄙夷的一笑,“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好好的革命后代落到你们陈家人手里还能教育好?”

“我要见领导。”陈嫣道。

经卫生局请示,分管江北地区文教计卫生工作的副专员同意接见陈嫣。

江北地区行署大楼,门口站着配枪的解放军战士,楼顶排列着巨幅标语:毛主席万岁,文化大革命万岁。

陈嫣被工作人员带到了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门口,轻轻敲门,低声说了两句,然后对陈嫣道:“你进去吧,说话当心点。”

办公室很宽敞,地上铺着考究的地板,走起来吱吱丫丫响,很有质感,窗户擦得很干净,外面是解放大道上的车水马龙,写字台两边是党旗和国旗,墙上是毛主席像,电扇嗡嗡的转着,杨树根副专员正伏案工作。

如今杨树根可是江北行署炙手可热的实权派,六零年粮库事件后他的仕途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在省委党校学习一段时间后复职,并且升到地区工作,前一段时间经他揭发,潜伏在我党内部的叛徒内奸麦平被揪了出来,杨副专员很有希望扶正。

见陈嫣进来,杨树根依然没有抬头,批阅了四五份文件,打了两个电话,这才装作刚发现的样子道:“哦,陈医生来了,请坐。”

陈嫣一直静静的站着,看杨树根的表演,她是医学院的教授,博览群书,也研究过心理学,对杨树根的所作所为做过分析研究,这个看起来春风得意的男人因为幼年父母双亡,生活极度困苦,从而导致心理扭曲,有着极强的报复欲望,表现欲望,这样的人,遇上这样的时代,真是绝配。